湘雪每日皆会去祖母那儿,端着爱心汤,承欢膝下,好不孝顺。这日中午湘雪送来一盆白萝卜羊肉汤,汤汁熬得白白的,一看就很滋补,大中午的,老夫人就喝了一碗半,要不是身边的人拦着,只怕碗里还得盛。
当时吃的时候还好好地,到了午后便腹部涨的难受,开始没当回事,以为是进食太多,后来实在忍不住,头还疼,就让人唤了大夫。
苏老夫人本以为是吃的积食,谁知道大夫说,是吃了相克的食物,田螺跟羊肉,吃了定会腹胀,寻常人许是没注意,不过不是什么大病,养养便好。
老夫人气急,掷出手边的青瓷茶杯,陈妈妈从外间进来道:“老夫人,您先吃的田螺,谁也不知道庄子上今天进田螺啊,算计不了,您吃了田螺,中午三小姐就端羊肉汤给您喝,这……”
“住口!”苏老夫人呵斥道:“小姐也是你能随意猜测的?”
陈妈妈不过是给老夫人提个醒,她一时半会琢磨不到湘雪身上,只是提醒她罢了,讲说小姐的是非,借她胆子她也不敢,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不能僭越。
老夫人心里有一杆秤,不用别人深言,这一次她就算不怀疑湘雪也不打紧,心里到底存了一个疑影儿在,几次之后,还能坚信不疑?湘玉不信。
采薇拿手捶打蔓草,粉拳落上去一点不疼,跟挠痒痒似的:“幸亏你机灵,昨晚听见杏雨问厨房那有没有白萝卜和羊肉,猜到明日要做这种汤。”
蔓草嘿嘿道:“我不过是碰巧撞到的,我去找厨房的二丫玩儿,陪她坐在灶坑旁烧柴火,他们外面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进了我的耳朵。”
湘玉疑惑的问:“二丫?二丫是谁?”
采薇搅了一张温热的帕子递给湘玉,让她擦脸:“二丫是厨房的烧火丫头,今年十五岁,人很是憨厚,又高又胖,大家叫她二丫或者胖丫,老子娘是厨房里的窦二家的。”
湘玉心道,蔓草有一点好,和谁都能聊上几句,刚来苏府也没多久,哪个院子里的丫鬟,都有那么一两个人能搭得上话的,倒不指望多亲近,都是各为其主,能相识已属不易,这也是她的本事。
第二日湘雪一大早端汤过去,老夫人连屋都没让她进,打发身边的二等丫鬟各立一边,说道:“老夫人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三小姐这段日子不必日日过来,等老夫人身子完全好了再说。”
湘雪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耐和失落,笑道:“今日汤已经熬好,麻烦姐姐转交给祖母,我先回去。”
湘雪扭脸的瞬间,脸色垮下来,祖母何时派一个二等丫鬟跟她说过话?这等于在打她的脸,身子好了不过是一个说辞,看来一时半刻,祖母不想见自己……
湘雪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昨日还好好地,祖母头疼后连性情都大变?这不合理。
陈妈妈守在杨树后头,见湘雪走后,一溜小跑蹿出府,乐得牙花子都要咧开,比她想的还要顺利哩,她就是添油加醋说了一两句,就能有银子可拿,这买卖可不亏,以后有七小姐做靠山,非得把自己孙女弄进小姐院子里当丫鬟不可。
湘雪瞬间就安静下来,清晨跟着众人一起给老夫人请安,规规矩矩的一起离开,更加沉默寡言。
无论是哪个女先生,都有一个共同的要求,便是让学生们练字,这不,湘玉端坐在书桌前,认真的完成女先生布置的练字功课。
书桌放在南边靠窗的位置,阳光顺着窗格洒在纸上,晕出一个个微黄的光圈,湘玉歪着头,能瞅见窗外那棵歪脖子柳树,也不知道当初栽种出了什么问题,整个树都是歪的,湘玉让丫鬟拿布条拴在树干上,捆了三个月也没丝毫效果,依旧歪歪的斜拉在一旁。
她正出身,采茶唤她:“小姐,刚大少爷的书童来禀报,大少爷让你去他书房一趟。”
湘玉收回目光,手一抖墨汁染在纸上,她遗憾的摇摇头:可惜一张好纸,白白被糟蹋了。
虽说前后院有别,但通常主要是男眷轻易不得进后院,反而是女眷来前院,一家子没太多的约束,在湖南如此,在京城也是如此,湘玉进苏重秉和苏老爹的书房,如入无人之地,书童丫鬟们都习以为常,连拦都不拦。
书房大门紧闭,湘玉轻轻一推就开了,门并没拴门闩,湘玉有些诧异,书房里除了大哥还有另外也一个人:元明清。
元明清笑道:“七妹妹来了,你让我寻的书我找到了,看看满不满意。”
湘玉也没客气,接过来只见封皮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武经总要,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内容她就不懂啦,看着样子是本好书。”
以往元明清也没少替她寻书,大大方方道了声谢:“多谢元大哥。”
元明清咳咳一声道:“那日回来你大哥没难为你吧。”
湘玉指指苏重秉:“你问他。”
苏重秉不自然的转头:“玉儿你还有其他的事吗?无事便走吧,我跟你元大哥还有要事商谈。”
这就是赶她走呗,湘玉偏偏不想走,她找张椅子桌下,从书架上拿本书:“你们聊,我看会书。”
另外两人憋笑,指着湘玉的书道:“你确定看这本?”
湘玉抬头茫然道:“没错,就看这本,难不成舍不得给我看?”
元明清轻声道:“你再仔细瞧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