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凤芹的眼睛都看直了,别说没钱,就算是有钱,镇上供销社的麦乳精也时常断货。
严凤芹喊道:“当家的,快出来,家里来贵客了!”
田馨没有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说受人所托,来打听田铁军跟她媳妇的事。
提到媳妇,田铁仁冷笑一声:“问的是哪个媳妇?”
田馨顺着话茬道:“自然是先头那位。”
田铁仁和弟弟关系不睦,自从父母去世以后基本没来往,外人过来问,他本来不想说,可人家提着不少东西,严凤芹又在一旁撺掇,家丑就家丑吧,宣传出去丢人的也不是他。
在田铁仁的叙述之下,田馨窥得了田铁军的过往。
田铁军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十里八村就这么一位,当时田家很是威风。
田铁军去上了大学,毕业以后分配到了首都的针织厂工作,第二年,就跟大学时候的女朋友结了婚,也就是田馨亲妈,叫白映南,首都人,家里条件也好。
婚礼是在首都张罗办的,老家没办,为了这事,田家的父母都不乐意。
婚后第二年,白映南生下了闺女,当时发了电报,还寄了孩子的照片。
田铁军工作忙,两三年才能回家一趟,他条件宽裕,经常给父母寄东西和全国粮票回来。
又过了两年,田铁军说要离婚。
田家人吓坏了,好好的一桩姻缘,田铁军媳妇漂亮又能干,咋突然离了婚?
没多久田铁军带着孩子回来,说是先把女儿寄养在老家。
严凤芹对这事还有印象:“可不是吗?那小闺女长得真好看,圆溜溜的眼睛,白白的皮肤,穿的跟画里人一样,穿着一双小皮靴,城里孩子洋气,说的一口首都话,可有意思了。”
田文安老两口帮忙养着孙女,田铁军从首都的针织厂调去某个省会,家里人都不理解,先是离婚,后是调工作,越混越差。
直到后来,田铁仁才知道其中内情,原来是白映南家道中落,怕连累家里人,主动跟田铁军离了婚,田铁军图个安稳踏实,就自己申请离开始首都去省城工作。
严凤芹感慨:“其实他俩也不容易,映南我见过几回,娇滴滴的美人儿,声音那个柔啊,也不嫌弃家里穷,每次来都笑眯眯的,可惜了,离婚后,偶尔她会来信问闺女的情况,信一写就是好几年,后来听说是去世了,才断了信。”
严凤芹又说:“铁军让我们养了一年孩子,孩子三岁多吧,他又再婚,后来急匆匆把孩子接走了,说是省城条件好,没多久写信说孩子丢了,过了这些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丢了孩子,田文安老两口生了大气,甚至怀疑儿子和新儿媳妇嫌累赘,故意弄丢的,为了这事父子生分好几年。
大致就是这个情况,田铁仁夫妻知道的内情也有限。
田馨问:“那有人来找过孩子吗?”
找孩子?
田铁仁道:“有!就在前几年,有个男人来问孩子的情况,说是孩子的亲戚,我们哪知道啊,就告诉他孩子丢了,他还问铁军的工作地址来着,我们没说,就说没联系了。”
“为什么不说啊?”
“铁军嘱咐过,工作地址得保密,谁也不能提。”
说完又补充:“你们也别问,我肯定不说!”
田铁军对大哥一家不仁义,田铁仁倒是挺守诺。
“那他留下地址了吗?”
“留了留了,说是有消息给他写信。”
写着地址的字条严凤芹还留着,她怕以后用得上,翻箱倒柜找了出来,田馨扫了一眼,记住了上面的地址。
严凤芹叹气:“还是映南好,铁军后来娶的媳妇,叫啥来着,沈红缨,可不是啥好人,会算计,看着就自私。”
田馨问有没有孩子的照片,严凤芹点头:“有有,压箱底呢,等我去找。”
在堂屋,严凤芹翻了好久,翻出来了几张黑白老照片。
田馨拍拍上面的尘土,眼眶有些湿润。
第一张是全家福,田铁军和白映南坐在椅子上,中间是几个月的幼童,第二张和田馨手中的照片一样,白映南抱着田馨。
最后一张是在博物馆门口的合影,一家三口笑容满面,照片里的孩子看起来两岁左右。
田馨把照片收拢在一起:“照片能送给我吗?我可以出钱买。”
严凤芹问:“多……多少钱?”
田铁仁瞪她:“照片要啥钱啊,咱家也没用。”
一手交钱,一手交照片,田馨更踏实:“三块钱吧。”
三块钱,对于农家人来说也不少,严凤芹没料到这么多钱,她以为也就三五毛呢,照片不值钱。
“成,你拿走吧。”
老两口都不在世了,这照片也没人在乎。
严凤芹翻了翻两位年轻同志提来的东西,都是供销社的畅销货,不光贵,还难卖,这些加一起,需要不少钱呢,严凤芹笑开花,说几句话就得不少东西,这种好事天天有多好。
把人送走,田铁仁纳闷:“他们问二弟的情况干啥?”
“管他呢,咱们有东西拿,问就说,也没啥见不起人的。”
田铁仁开始埋怨媳妇:“都赖你,非撺掇我说,万一给铁军惹事咋办?”
“能惹啥事,你弟弟连老家都不回,你别瞎惦记,我估摸着,没准是娘家那边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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