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陵看见祝辞第一眼,便直愣了好久,心中震惊。
他来的路上其实料想到二爷心情会不好,但是没想到二爷竟……竟如同彻头彻尾换了个人一样,反差这样大。
像是……
那小姑娘不在他身边了,那往日温雅随和的感觉,便几乎荡然无存了?
贺陵惊骇之下,开始动摇方才自己放柔兰走的决定。
贺陵收神,朝着太子拱手行礼,“贺陵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神情有些疲累,随意回手,“免了免了。”
旁边的祝辞并没有抬眼。
贺陵恭敬审慎地一弯腰,问道:“殿下,贺某来的时候,看见了临郡街上的士兵,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太子揉揉眉心,叹息道:“二爷丢了个人。”
“丢了个人?”贺陵佯装惊讶,想要继续询问。
他前半句话才堪堪说完。
下一刻,那坐在交椅上,原本漠不关心,正把玩着手中杯盏的墨衣男人,忽然掀起眼皮,淡淡朝他看了过来。
男人的目光不带感情,漆黑而锐利,像是能穿透人的内心,直刺心脏。
俗话说得好,有时候刻意伪装,反倒不自然了。
贺陵被祝辞这一眼看得背后汗毛都要立起来,登时明白过来。
二爷如此敏锐,稍有不对便会看出,刚刚这一眼,怕是已经开始对他疑心了。
贺陵立即开始后悔。
他真是糊涂了!
早知道就该把柔兰那丫头带回来的!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事情已经做了,如今再追也追不回来,索性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好了。贺陵硬着头皮,保持自然。
祝辞看着他,半晌,轻笑了声。
“怎么来得这么晚。”
是有些晚,算着路程,应该半个时辰前便到了,却折腾到傍晚才到这里。
贺陵强装镇定地笑了笑,解释道:“这一路风景与永州不同,觉得新奇,我便让车夫放慢了速度,一边观赏一边前行。”
太子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
他们说话间,太子的随从自外面进来,弯腰道:“殿下。”
太子直起身子,“怎么样?”
祝辞的视线也落到了那随从身上。
随从满面纠结,顶着压力摇了摇头,“还是没找到。”
太子看了祝辞一眼,脸色难看了些,皱着眉道,“你们……孤养你们有何用。”
也不怪太子生气。
堂堂太子,麾下动辄十万精兵,派出去找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居然都找不到,打的自然都是他这个太子的脸面。
祝辞低笑了声,道:“无妨,天色不早了,殿下为此事劳累一天,祝某感激不尽,殿下先回去休息吧。”
“这……”
太子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拒绝。
今日确实也累了,天色暗了,要找的人也得明日再找了。
太子点点头,又看向贺陵,客气颔首道:“贺公子这一路前来,风尘仆仆也是累了,今晚便好好休息吧,孤已经让人布置好了屋子,供贺公子小住。”
贺陵道了声谢,便弯腰恭送着太子出去了。
赴白站在旁边,小心翼翼问道:“二爷,您不若也跟着出去送送?”他跟在身边,这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自从柔兰失踪之后,二爷的心情便愈来愈糟糕,才短短一整日下来,便如同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要知道从前即便二爷如何不悦,从未有过失态的时候,始终都是温润从容的。
可如今柔兰消失,二爷便连最后那一份温和也消失不见了。
他虽然深知这才是真正的二爷。
可却又隐隐担心,这样是否会有其他不好的影响。
祝辞搁下手中的杯盏,抬眼看向贺陵离开的方向,片刻,淡声道:“出去看看。”说着起身,不急不缓地走了出去。
赴白也赶紧跟上。
贺陵正站在宅子大门前送太子离开。太子居处距离这里有一段路,此时踏上了马车。
等到太子的马车辘辘驶远,贺陵转过身,看见祝辞,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二爷。”
宅子空旷的大门外,坐落两尊石狮子像,除此之外,只有一辆贺陵的马车。
祝辞道:“晚膳没有用过?”
贺陵摇头,“没有。”言语间也有些小心翼翼。
如今竟是比面对太子还要紧张。
祝辞扫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了宅子。
赴白忙笑着上前道:“贺公子,饭菜还在备着,很快便好了,二爷的意思是让您先进来等着。”
贺陵应声,跟在赴白身后进去。
走到正中央最大的露天庭院时,那道墨竹衣袍的身影正站在水缸边,侧影颀长如竹,被光线一打,竟有些虚虚实实的感觉。他眼皮垂着,大手松松拢着鱼饵,正在喂鱼,看不出情绪。
贺陵也走过去,看着水缸中争先恐后夺食的鲤鱼,笑道:“没想到临郡竟也能找到与永州品类差不多的鱼种。”
祝辞垂着眼,不语。
半晌,低沉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为什么换了辆马车。”
贺陵登时一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勉强笑道:“来的路上,原本的马车陷进泥坑里,便又借了辆马车来。”
二爷的观察力太敏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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