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什么喜欢?”小厮眼睛一瞪,立即说,“这样的人合该娶不到夫人!”
话音落下,许久没有回音,空荡荡的小院里只有阵阵风声,小厮莫名觉得不大对劲——这情况听起来怪是有些耳熟。
半晌,那小厮忽然惊恐地反应过来,口不择言道:“不是!”又打了两下嘴巴,“呸呸,这都说的什么混账话……”
说完便立刻跑回了院子外。
*
祝辞回到院子时,已是很晚。
天幕沉沉地压下来,乌云涌动,吹来的风裹挟着寒意,是快要落雨的兆头。
赴白走到院子月门处,同计铎一道站着,踌躇片刻,不敢再跟上去。
今日的天自从下午开始便阴下来了,头顶乌云密布,饶是夜里,却也看得人凉意浸骨。
赴白朝里看了眼,低声道:“柔兰不在,院子里都冷清了。”
计铎没说话,抬头望向天幕,赴白见他如此,也循着方向抬起头,莫名惆怅道:“看样子要落雨了,早上还好好的呢。”
计铎摇头,面无表情:“早上虽然有日头晒着,但乌云始终不散,变天也正常。”末了又道,“兴许是老天都看不惯这些人的做派。面上瞧着是个人,谁知道里头是什么呢。”
说的是什么事情,二人都心知肚明。
想说世事不公,想指着那些人的脑袋骂个狗血淋头,好舒心中一口挤压已久的怒气。
可惜没到机会,他们想吐这口气,也得等到所有事情昭雪,不知还有多久。
但是,不远了。
该是不远了。
入夜时分,暴雨如注,赴白在庭院里点起灯。
灯罩以琉璃置成,有些沉,赴白一边撑着伞,一边拿着火折子点灯,又得腾出手抱灯罩,一时间搞得十分狼狈,身上被雨珠打湿了大半。
就在他手忙脚乱的时候,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替他接过伞,稳稳罩在头顶上。
赴白愣了,扭头看过去,发现居然是松萝。
隔着瓢泼的雨幕,赴白朝院门处看了看,松萝已经开口说:“别看了,计铎让我进来的。”
松萝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先把灯点上吧。”
赴白把琉璃灯罩盖上去,见烛火安然点起,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手,看向她问道:“今日我都没看见你啊。”早些时候他跟着二爷在喜宴上,也没瞧见她,他留意过了,四少爷身边只有另一个伺候的丫鬟。
见松萝沉默着,赴白又瞅着她问:“还有,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松萝朝屋子看看:“二爷睡了吗?”
“不知道,”赴白摇摇头,拧眉道,“应该还没睡下。”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大,不仅是二爷,祝家其他人大抵也都没法子睡安稳了。
松萝压低声音道:“听三公子的院子传来消息,傍晚客人散去之后,原本回了屋子的三公子却又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儿?”赴白惊愕,“今晚不是三公子洞房夜吗?”
“不知道,”松萝摇头道,“三公子出去的时候,身边只带了个赵锡,出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刚刚才回来的。这些我也是向别人打听,才知道的。”
“恐怕是有事情发生。”
赴白凝着脸思索,想起喜宴上的事儿,沉重问道,“你知道柔兰失踪了吗?”
他这话一出口,松萝却不说话了,微低着头,垂着眼睛。
两人站在一把伞下面,赴白注意到松萝头发衣裳都被打湿了,心中陡然升起不好预感,愕然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松萝低声道。
不仅知道,还是她放柔兰走的。
赴白急了:“你糊涂啊!这么久了你还看不清二爷对柔兰的感情吗?除了我和计铎,就属你知道得最清楚了,你居然不拦着!”
松萝是唯一一个从柔兰进府之后就陪在她身边,并且知道所有实情的人。
这些日子二爷对柔兰是怎么样的她还不知道吗?
他们明面上虽然没有表态,可哪有一个人敢当真将她当成丫鬟来看?
说句逾矩的话——不,如今已经不算逾矩了。
二爷傍晚时已经在宴席上说过了。
她是夫人。
虽还没有明媒正娶,可她已经是了。
大雨滂沱,这场雨下得又急又猛,即便撑着伞也很容易被淋湿,更何况是两个人共撑一把伞,根本不够遮挡。
赴白刚想说让她回去休息,只是话还没出口,松萝转头就往屋子走。
赴白惊得神不附体,“松萝你干什么!”
然而没能叫住人,赴白觉得要出事,忙撑着伞追赶过去。
屋门半开着,里头没有点灯,黑沉沉一片,只有空气中萦绕的沉水香昭示着屋里还有人。
那是很幽静的香,即便在这样雷雨交加的夜里,也让人安宁下来。
松萝淋了一身雨,鞋底踩了水湿滑不堪,又跑得急,迈进门槛时被绊了一跤,直直摔了进去。
看见站在桌案旁,面朝半开窗户的男人。
长身而立,正垂眼看书。
她这一动静不小,即便在这样的雨声中也尤为清晰。
祝辞动作一顿,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眼朝她看过来。
二爷是在的。
松萝顾不得收拾自己,看见二爷的一瞬间便心里有了底,安了心,她眼底登时泛起泪花,朝祝辞扑通跪下去,泪水涟涟地唤了声,“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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