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叹口气道:“他们都不在了,那豪奢家中的其他人却还好好活着,享福得贵,真不知道老天是怎么想的。”
老人摇头,“不不。”眯起眼睛,缓声说着,“这些事情总能了结的,我没有孩子,早就没牵挂了,还在这世上苟活着,就是有些心结没放下。听说他们虽然离世了,可他们留下了个孩子。我想看看,那个孩子会不会替他们正名……”
细如牛毛的雨丝飘洒,雨幕的摊子边,重新又恢复了安静。
冬日落雨让原本寒凉的风更冷了些,拱桥下河水流淌,对岸的白墙黛瓦被笼罩在蒙蒙水汽中,看不分明。
柔兰手忙脚乱地抱着桂花米糕往桥上走。
岚香替她拿了几份,笑嗔道:“姑娘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不是我一个人吃呀,”柔兰转头,剔透的水眸瞧了她一眼,“我们这么多人呢。”
岚香愣了愣,心中忽然涌起复杂滋味,但很快便舒展开了笑容。
她听赴白说自家姑娘讨人喜欢,还以为是因为姑娘长得好看,并不知到底因为什么,可现在她知道是为什么了。
“我替姑娘拿着吧。”岚香道。
柔兰头摇得像拨浪鼓,“没事,几步路而已。”
她们走上小桥,柔兰走到男人身边,没有说话,雨幕里水洗过般的澄澈瞳仁望着他,满是笑意,漂亮得动人。
祝辞看她一眼,微扬眉梢,低沉嗓音里含了笑:“你是想一会儿让人把你扛回去?”
话音方落下,小姑娘神情一僵,唇边扬起的弧度登时就垮了。
“说什么呢,”她恶狠狠地瞪他,“怎么了,难道你觉得我很重吗?”
祝辞唇边噙着薄薄笑意,“不重。”
抱起来轻飘飘一点,他一只手就能把她拎起来。他只是觉得她那么小的肚子,要将这些米糕全吃了,恐怕就只能让他抱回去了。
小姑娘这才满意,低下头嘀咕:“这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
她看着怀里塞了一个给岚香,塞了两个给赴白。剩下两份,她自己拿了一份,另一份递到他面前。
祝辞没接,她早知道他不会接,哼了声揣回自己怀里,“好吧,我替你拿着。”
旁边,赴白看看柔兰和岚香手里的荷叶包,又看回自己怀里,尴尬道:“我、我怎么两份?”
怎么就他一个人占两份,柔兰是觉得他太能吃了吗?
柔兰眨了眨眼,“你这几日不是记挂着要回去看松萝吗?”
心思被点破,赴白的脸登时红了,结巴起来:“谁说,谁说我记挂着她了?”
柔兰弯眸,很自然地道:“没记挂就没记挂嘛,脸红什么,你就当帮我带给松萝了。”
赴白这才讷讷应下,咳了声。
几个人站在桥上,却只有岚香和她撑着伞,柔兰四处看了看,忽然从伞下出来,对岚香道:“你撑着吧。”
岚香哪敢自己撑伞,登时道:“姑娘……”
祝辞眼皮掀起,看向从伞底下钻出来的娇小身影,微微眯眸,“做什么。”
小姑娘抱着怀里的桂花米糕,“你不遮,我也不遮了。”
“我是男人。”祝辞盯着她,眸色略沉,“我身体好,你身体好吗?”
小姑娘身板这样弱,娇气得很,被他随意折腾一下就起不来床了,现在要同他一起淋雨?
柔兰扬起脑袋,睁大眼睛看他,“你身体才不好呢!你分明前一阵才受过伤。”
祝辞看着小姑娘有理有据的模样,没有回答。
半晌,他忽而低笑一声,“我身体好不好,你不知道吗?”
这话听起来好似没什么异常。
可细细思索,意味深长。
柔兰怔了一瞬,反应过来,脑中“轰”的一声,白皙的脸颊立时浮起淡粉,“你……”
这人到底还要不要脸!
赴白和岚香都乖觉地低下头,不敢多看。
祝辞见小姑娘被噎得哑口无言,这才收回视线,“回去。”
柔兰预感她若还不乖乖听话,这男人可能又会出什么让她恨不得挖个洞埋了自己的事情。只好蹙眉哼了一声,回去和岚香一块站着。
拱桥上的视野很好,放眼望去,能望见临岸成排的屋舍,笼罩在朦胧细雨里,凭空多了些迷蒙的美感。
不知从哪里传来隐约的女子歌声,声音柔美,悠扬婉转,是永州一贯的唱腔。可仔细听了,却似乎能听出夹杂的靡靡哀怨,有些瘆人。
岚香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摸着手臂道:“是谁在唱曲啊?”
柔兰听见这依稀的歌声,心中浮起一个名字。
可她不敢确认,站在油纸伞下朝四周看去。
“这里是……”
柔兰看了一圈,终于认出来了,从桥上过去再往巷子里走,是莺娘子的住处。她方才没有发现,是因为从未来过这里,不熟悉这条路。
这条小河是街道的尽头,她从前去找莺娘子时,是往另一边过来。
岚香本就一直听着那歌声,此时又往柔兰身边靠了靠,惊惧道:“那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了……”
那唱曲的歌声并没有因为靠近他们这里而扩大,反而因为收了音量,愈发小了。
等到那声音完全消失时,桥下的巷口处,便转出了一道婀娜的女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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