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她仰起头,干干净净的瞳仁望向了他。
丝毫没有杂质的视线,但无声传达出了她想对他说的话。
她说,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面对。
他们不会站在你身边,我站在你身边。
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祝辞掌心里的那双手娇小柔软,却用力握住了他,像是想要将丝丝暖意传递过来。他的手很凉,她显然感觉到了,尽力用她的一点温度来暖他。
他皱着的眉宇舒展开,看向她的眼底温了不少。
这一幕自然落进了不远处十数人的眼底。
祝老太太的怒视转到了柔兰身上,指着她道:“好啊,我知道了,又是你这个丫鬟,果然下贱胚子,不好好尽丫鬟的本分,尽想着狐媚主子,难怪二哥儿成了这样!”
她本就听徐氏说这丫头是如何如何把祝辞吊在手里,而祝辞也极喜欢她,魂都被她勾走了。
本来她还心存疑虑,现在看来都是真的!
祝辞看过去,眼底寒了不少,“祖母,您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这种话,您也说得出口吗?”
祝老太太一噎。
此时,岚香终于忍不住,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步,眼神带着冷,扬声道:“什么丫鬟!我们家小姐才不是丫鬟,是东溪顾姓大家的嫡出小姐顾柔兰,你们莫要搞错了!”
话音落下,在场的人皆是大惊。
徐氏神情愕然,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两日前东溪府衙的那件案子。她只听说是顾家的案子,但并不知道是哪个顾家,也没有仔细打听。
没想到,没想到……竟是和这丫头有关!
顾柔兰。这个丫头姓顾!
祝老太太也愣在那儿,回不过神,不自觉轻喃道:“什么?什么小姐?”
搀扶着老太太的祝桃低声道:“祖母,柔兰是东溪顾家的嫡出小姐,她唤顾柔兰。”
祝老太太手一颤,差些跌倒。
她自然知道东溪府衙的事情,只是她没有放在心上。顾家虽然不像他们祝家这般以商业起家,是豪门大户,可顾家家主顾鹤亭却是一方朝官,深受敬仰。
若要正经说来,东溪顾家比永州邵家、贺家地位还要更重,徐家更是都比不上。
这丫鬟……竟是顾家的小姐。
走石坡的另一边,祝凛面色凝重。祝成曦则好奇地问了句什么,林氏支吾半晌,还是压低声音说了。
他们身后,松萝看着前方,眼含热泪,扬起欣慰笑容。
坟茔右侧,被官兵架着的祝延看着柔兰,阴冷地笑了起来,“原来是小姐啊。小贱蹄子,要知道之后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我当初就应该折磨死你。”
这声音不大,但顺着风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还没待其他人反应,架着祝延的几个官差率先往他肚子上砸了两拳,直砸得祝延痛得说不出话,嘴边溢出血沫。官兵怒斥道:“说什么呢!放尊敬点!”
徐氏见状,哭着往前扑去,被守在旁边的官兵挡住。
作为一个母亲,徐氏最看不得这样的景象,终于哀求起来,“祝辞,就当我求你,我求你放过我的延儿吧,他是做错了很多事情,可他不是存心的……你看,你看!你的顾小姐还好好站在你身边,你也没什么损失啊,可我的延儿已经伤成这样了,他该有多痛,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锦衣华服的女人跪倒下去,哭得凄惨哀恻。
祝老太太也拄着拐杖上前一步,“二哥儿,纵然你弟弟有什么不对,可他也受到惩罚了,你婶母这么求你,你就这样看着吗?大家都是一家人啊,为什么要逼迫到这个地步?”
“是啊……”
祝辞垂下眼,低低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低很沉,隐约泛着淡漠的冷意。
随即,他低声开口:“都是一家人。”
听见这句话,徐氏心中一喜,因为事情有转机,立即含着泪花撑起身体,忙不迭点头道:“对对,对啊,都是一家人,祝辞,你也不想看我们母子分……”
话还没有说完,徐氏对上祝辞投过来的视线,想起过去的事情,心中忽然没来由地升起泼天的寒意和恐惧。
——完了……她一时嘴快,提到了不该提的话题。
徐氏似预感到了什么,看着祝辞,保养得当的美目浮现出惶然。不,不要说,不要——
在她惊惧的注视下,祝辞微笑着开口:“本来应该是一家人的。可是,婶母,不知道你当年害我母亲丧命的时候,是否也有想过这句话?”
话音落下,包括徐氏,和徐氏身后的人皆是大骇。
祝老太太退后一步,枯老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二哥儿,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你胡说什么!”
“南燕,”祝老太太看向地上脸色煞白的女人,“不是你做的,是不是?”
徐氏咽了口口水,强压下战栗,慌乱道:“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是祝辞污蔑我,我没有害赵玉槿,是她自己产后虚弱死了的,不关我的事!”
说完,徐氏忽然抓住了祝衫的衣摆,仰头看着他道:“老爷你说话啊,你替我说说话!”
众人的视线都汇聚到祝衫身上。
祝衫低着头,拳头紧握,迟迟没有开口。
祝老太太神色震怒,用拐杖杵了杵地面,喝道:“祝衫,告诉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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