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衫的脸色青白交织,似是陷入莫大的痛苦,良久后,从齿间挤出一句,“我不知道。”
不远处,祝辞唇边讥讽笑意一闪而过。
徐氏转头,见一身粉黛色衣裳的祝桃站在旁边,也拉住祝桃的衣裙,泪流满面道:“桃儿,你是知道的,母亲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你看母亲如今被人诬陷,你替母亲说说话啊,你素来乖巧,从不说谎,你说的话他们都会信的……”
祝桃显然从方才起便被吓到了,眼眶通红,颤抖地蓄着眼泪。她看看跪在地上的母亲,又看向不远处自己素来敬仰的二哥,不知道该怎么说。
祝桃从来没被这么多人逼视过,惶惶不知所措。
祝老太太看着她道:“桃儿,你同祖母说实话,祖母相信你不会说谎。”
祝桃退后一步,白着脸环顾四周的人,终于崩溃了。
她跌跪在徐氏面前,捂住脸,泣不成声。
“母亲,女儿求你,你说实话吧,我们家对不起二哥,我们家真的对不起二哥……”
这句低低的哭音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却如同鸣钟震响。
轰鸣在每个人耳边。
除了这句话,什么都听不到了。
祝衫慢慢闭上了眼睛。
祝老太太看着徐氏,说不出话。素来稳重的老太太,这一刹那竟有些恍惚。
徐氏看着哭泣的祝桃,脸上笑容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怒地推开她,“你说什么疯话!桃儿,现在连你也跟着祝辞污蔑你的母亲了吗?”
祝桃摇着头,泪流满面道:“母亲……”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传来女子的唱曲声。
“叹那男女情感动天,共赴黄泉,却独留他人逍遥尘世间——”
伴随着愈来愈近的声音,远处坡上走来一道婀娜的女子身影,女子容色妩媚,自成风韵,着黛绿衣裙,白色狐裘加身,束出纤细的腰肢,这样寒冷的天,却露出一片白腻肌肤。
等到女子走近之后,徐氏等人更是不可置信,似见厉鬼。
太像了。
太像了……除却神情,竟像是和赵玉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站在祝辞身边的柔兰也看过去,看见来人时,也愣了片刻。但很快她明白过来,抿住了唇。
玉莺今日换了妆容,竟连她都差些认不出来了。
——莺娘子素来是锋利热烈的,可她今日将自己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眉眼温婉,好似月色下泛着盈盈波光的秋水,让人见之印象深刻。
“徐南燕,徐二夫人是吧?”玉莺走近几步,看着徐氏笑道,“怎么样,认得我吗?”
徐氏脸色煞白,无意识往后退,“你是谁?”
玉莺看着她,笑得妩媚动人,“我是赵玉槿啊。”
说着,又刻意往前了一步。
“你别过来!”徐氏脸白如纸,“滚开,滚开,你别靠近我!”
玉莺看着徐氏的模样,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她笑了很久,等到笑够了,这才抱住手臂,慢条斯理地拭去眼尾的泪。
“徐南燕,”玉莺看向了她,娇笑着问道,“我给你唱的那首《风月错》,好不好听啊?”
徐氏僵在原地,缓慢地思索片刻,猛然想起,登时怒不可遏:“竟然是你!”
她在夜里听到的不是她的错觉,真的是有人在唱曲子!
“你是谁,你不是赵玉槿!”徐氏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赵玉槿早就死了,你不是赵玉槿,你到底是谁?”
“怎么,你问了我就要答你?”玉莺勾着手道,“徐南燕,你害死了人,却还能安然享福,你的脸皮可真是厚啊。”
徐氏怒极反笑,“一个下贱的娼妓,和赵玉槿一样的狐媚做派,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许是这句话的哪两个字激怒了玉莺,玉莺面上笑意顷刻间悉数消失,狭长眼眸寒意动人,直望着她。
玉莺一字一顿道:“娼妓?我和我姐姐卖艺为生,从不与人做下流勾当,清清白白!纵然是抛头露面的歌伎,却比你这钟恶毒至极的妇人要好得多!”
徐氏眼中冒火,反唇相讥,“原来是姐妹啊,果然呢,下贱胚子一窝,你也只配卖弄你的风尘了。即便你再花多少工夫,也摆脱不了你的身份,你永远进不了大家族的门,始终低人一等。”
玉莺冷眼看着她,没再说话。
“祝二爷。”
玉莺忽然道,“让我来解决,行吗?”
柔兰一怔。这是她认识玉莺以来,她第一次以询问的方式开口,褪去了从前的锐利针对,只剩下内里真实的她。
祝辞道:“可以。”
玉莺这才重新笑起来,笑意妩媚。她迈开步子,朝对面走去。
她走得不快,步伐从容缓慢,分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可却让人心中生出退意,不自禁退后一步。
徐氏也想往后退,却被玉莺猛地抓住衣襟,拉到了她的面前。
看着近在咫尺这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徐氏埋藏在心底的恐惧终于翻涌而上,忍不住尖叫道:“滚开,滚开!”
玉莺端详着徐氏,片刻后,不理解地嗤笑一声。
她啧道:“姐姐,你就是被这样一个女人害了啊……”
徐氏惊惧万分,却不知为何挣扎不开,“你这贱人,贱……”
很沉闷的利器入肉的声音,徐氏瞪大了眼睛,接下去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