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 他知道你的身份么?”沈远御极三载, 这些玩弄人心的手段愈发娴熟。
若陈禹舒知道她是曾经假死逃跑的贵妃,且皇上已经知晓内情的前提下,他会如何选择?
明瑶冷冷一笑,漠然的道:“您也无需这般挑拨。您是天子,陈禹舒一介商贾如何与您相抗衡?”
听她话里还在维护陈禹舒,沈远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名为嫉妒的情绪疯狂滋长。
“陈禹舒究竟有什么好,让你情愿没名没分的跟着他?”他咬牙切齿的道:“他跟你在一起时,是有妻子的罢?”
他调查过陈禹舒,陈禹舒的发妻死于难产,留下一个女儿。可却有传言,这个孩子是从外头抱回来的。说他有个貌美的外室,直到发妻死后才接了回来。
明瑶险些忘了这茬。
陈禹舒为了保护她的身份,甘愿坏了自己的名声。
她很快镇定下来,没有被沈远的话激怒,沉默着一言不发。
明瑶的沉默在沈远眼中,便是对事实的默认。
“陈禹舒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也无意对皇上不敬。”过了片刻,明瑶淡淡的开口道:“若皇上有不满,尽可降罪于我。”
“明瑶本就个已死之人,只借用‘苏杳’的名字苟活罢了。”
“只要您愿意,‘苏杳’也可立刻消失。”
沈远愕然的睁大了眼。
他看着明瑶,她眸中的倔强一如三年前那日,他有些怕,不敢去赌。
他想要鲜活的人,而不是再一具冰冷的尸体。
“瑶瑶,别说赌气的话。”沈远定了定神,缓和了语气:“我并无威胁的意思,只是想补偿你。”
“我对你的心从来没变过。朕只有你一人,从始至终都是——”
明瑶望着他,神色淡然,并没被他打动。
京中的情况她并非一无所知,自她“死”后,沈远的确没有再选秀,也没有晋位别的妃嫔,还处置了惠妃。甚至在朝中一片反对声中,将她追封为皇后。
对于天子来说,确实称得上深情。
但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从来不是这个。
她不想让人帮她决定人生,哪怕是疾风骤雨,她也情愿两人一同去面对。
爱一个人,首先要尊重她。
她首先是明瑶,才是安安的娘亲,才是谁的妻子——
可这些话,她不愿再跟沈远说起。
“皇上,您的真心或许后宫女子想要,或许京中仰慕您的贵女想要。”明瑶轻声道:“但是我,已经不想要了。”
她早就已经累了,如今的日子虽没有泼天的荣华富贵,却安稳宁静。
沈远感觉自己的心缓缓沉了下去,被雨水打湿的衣裳贴在身上,还未入秋,他却觉得格外的冷。
他执拗的将明瑶困在自己怀中,不想伤她,却更不舍放她离开。
“皇上,您是真的对我有愧疚之心么?”明瑶打破了沉默。
沈远毫不迟疑的点头,他急急地道:“那是自然!”
明瑶微微颔首,平静的道:“只要您放我离开,再把安安给我,就是对我的补偿了。”
她不仅不肯跟自己回去,还要带走女儿?
“瑶瑶,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么?”沈远苦笑一声,忽然蹙起了眉。
不知是否因他情绪波动过大,心口再次隐隐发疼。
“看来皇上并无诚意。”被他困住的明瑶并没看清他的脸色,下意识的往后又退了一步,竟挣开了沈远的怀抱。
明瑶松了口气,趁机站得离他远了些。
正在此时,窗外的雨声也渐渐小了,看起来终于有要停下的趋势。
“皇上请回罢。”明瑶收回了视线,缓和了语气。“我有事在身,一切能否能回到扬州再谈?”
青松和双鲤都在外面,且早些时候双鲤想要进来,已经被她暗中用手势制止。
纵然沈远不舍,一来这里不是能谈事的地方,二来他从明瑶离开后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眼下他身体状态并不好。
“好。”沈远答应下来,只是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瑶瑶,咱们的那个孩子……还在不在?”
他心中还存着一丝几乎不可能的期待,瑛瑛的年龄对不上,当时明瑶确实是怀着身孕的。
明瑶打了个激灵,心头掠过一抹悚然。
思安是她离开后最深的秘密,她一向小心,师兄也帮她做了掩饰。
她目光讥诮的望向沈远,用来掩饰自己的紧张。“皇上以为如何?不足三月的胎儿,经过那番折腾可还能保得住?”
沈远纵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的心还是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疼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瑶瑶,你准备假死离开前,是否知道自己有孕了?”他犹自嫌不够痛一般,非要个鲜血淋漓的真相不可。
明瑶不闪不避的望着他的墨眸,点了头。
“自然,可是我并不想再生下您的孩子。人不可能犯两次同样的错误罢?”
沈远闻言,只觉得喉头涌上一阵腥甜,他攥紧了拳头,直到指节发白,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至于在明瑶面前失态。
他折身回去捡回了地上的刀鞘,见明瑶移开了视线没再看自己,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失魂落魄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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