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看向姬成煜:“二殿下想必不会陌生罢。”
姬成煜笑道:“这银牌随处可见,李大人为了给令尊洗刷罪名,真是劳心费力。”
众人也多有犹疑,似乎并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县丞文书,能手握什么证据。
李衍看了眼叶期:“叶大人,请继续。”
于是,叶期便把那一夜的惨状,自己妻儿逃亡讲了一遍。期间,他还掏出了一个账本,上面记载着县丞贪污受贿的记录。
他是县丞的亲信,这些送礼之人所求之事,都在这里留下了痕迹。其中便有白沙大坝克扣的银两。
“这银两从户部拨下来时确实是两万五千余两,赵县令一人吞了一万两,县丞八千余两,剩下的银子,仍只有三分之一用于修缮白沙大坝。”
所以,这白沙大坝在洪水面前,宛若纸糊,起不了丝毫作用。
而连城的百姓,变成了最后的、也是最为惨烈的受害者。
“若是白沙大坝好好竣工,连城不会有如此多的伤亡,”李衍道:“他们的性命因贪念无辜受累,亦是使得当地连续三年未能上贡,直接影响国库之储备。这个事实,是否与诸君所知的略有出入?”
这何止是略有出入,简直是全然不同!三年前李尚书因为连城死伤惨重入狱,大坝的后果全部由他一人承担,如今看来,不过是当地的官员无视大雍律法才导致的惨案!简直是鲜血淋漓的冤屈!
那为何李尚书没有上书呢?为何要为那两个小县官背锅?
在场的人早已宦海沉浮十余载,个个都是人精,动一动脑子便晓得,这怕是个莫须有的罪名,是个早已设置好的圈套。
李尚书,成为了牺牲品。
那他是为谁而牺牲?
众人看着叶期手中的银片,又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姬成煜——若是煜王一手操办,那他对世家大族的态度可想而知!
前有李家,后面便是千千万万个李家!谁敢保证,下一个被开刀、为权势开路的,不是他们全家老小?李府当时的惨烈谁人不知?李衍从云端跌落地狱,长跪在玄青广场的三天三夜,谁人不胆寒?
一时间,文官人人自危,先前对于姬成煜的摇摆不定,此刻皆化为了恐惧和怨念。
“今日本宫召集文武百官至此,便是要还李尚书一个清白。”曦河及时走上前来,站在李衍身侧,鼓励般冲他一笑,又冲众人道:“也是表明本宫与世家的立场,这个大雍并非我们皇家的大雍,诸君,大雍有今日之境界,靠得是百年前诸家列祖列宗抛头颅,洒热血!本宫,绝对不会忘记这一点,大雍亦不会忘记这一点,若是有人敢恩将仇报,那他不配坐在这个位置!”
空旷的殿内,久久地回荡着她的声音,像是一个隆重的海誓山盟。
“百年前,各位世家的祖先倾囊相助,让始皇帝建立起这个国家。它从一个积弱的小国,一路走到现在,才有今日的繁荣昌盛。君应为国之影,而非国之功成——”
曦河目光明亮,一字一顿道:“你们,才是大雍不可或缺的力量。”
第109章 他最终止步于曦河面前,……
情况顿时翻天覆地。
文臣开始动摇, 大殿内响起了窃窃私语。姬成煜看着曦河的眼神带了几分玩味。
这个手段倒是巧妙,一番煽动性极强的言论,拉拢了人心, 又凭一己之力扭转了原本不利的局势。
自己这个妹妹, 若真的是个男子,该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对手。
可惜,在场的文武百官并不是掉几滴眼泪就能打动的蠢货,她的手段或许聪明, 却不够高明。只有手握的精兵良将,刀锋架在谁脖子上, 谁才会乖乖听话。可惜曦河她手中, 没有好用的刀。
是以即使失去了文官的信任, 姬成煜看起来依旧从容不迫。他的手无疑是地揉捏着腰际的折扇, 好似在爱抚一个不甚听话的小野猫。
“可是四殿下, 我大雍向来没有女子为君的传统, 你这么做莫不是要触怒天道, 殃及大雍国运啊!”
感动之余, 不少人又犹豫不决。虽说四殿下言之有理, 颇为动人, 但是就算她有仁善之心,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女子执政。若是他们跟随了这么一个离经叛道的女君, 把一个女人推上了龙椅,日后怕不是要背负着千秋万载的嘲弄。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诸位大人言之有理,曦河也并非执意打破这公序良俗。一是我大雍律法中,从未有过女子不能执政之说;二是先帝驾崩之时,并未指定储君。且诸君若是觉得有悖天道,那敢问——”
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倨傲:“难道你们以为, 这天道能凌驾于我大雍天子头顶?”
天子,便是天命之人,九五至尊,区区天道于她而言,算得了什么?
她已经在挑战这百年来顽固不化的礼法,便是注定了死后落得争议满身。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四殿下说的也在理。”
“但若是四殿下登基,着实是坏了老祖宗的规矩啊。”
“我瞧你是老糊涂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就在这时,姬成煜突然一声冷笑:“四妹果真是伶牙俐齿,既然说先帝并未立下储君,那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是名不正且言不顺。”话锋一转,他的话中带了几分试探:“除非,你能找到国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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