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太太摸着怀里春桥的乌发,眼底的担忧反而更沉了。
春桥喝了郑妈妈命人准备的姜汤,才睡下了。
“桥桥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盛老太太抚着春桥柔嫩的脸,又看向窗外沉沉的夜,对郑妈妈说,“可惜性子有时候太倔强了点。”
“桥姐儿会明白老太太心意的,”郑妈妈只是说。
......
明月静静地高悬,群星稀疏四落,点缀着夜空的浓稠暗色。
厢房里的四角都摆着熏炉,银丝碳冒着暖乎乎的热气。
锦被里的少女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绯红,唇瓣被牙齿轻轻撷着,磨出潋滟的颜色,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下一点底,将熄未熄的火光隐隐约约照着春桥薄红的耳朵,她此时蹙着淡淡的眉,正颤颤不安着。
春桥又做了一个梦。
她坐在那顶软轿里,软轿摇摇晃晃的,晃得她直恶心,过了片刻,轿子停下了。
有人扶着她下轿,过侧门的时候,春桥懵懵懂懂地回头看,只看到镇北侯府的牌匾高高挂在廊下,接着那牌匾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清。
转眼间,春桥又坐在了囍房里,周围都是艳艳的红,有个男人推开了屋门,她只听到外面的婢子齐齐喊道“太子”。
那太子挑开了她的盖头,腰间的龙纹玉佩雕着“从嘉”二字,在明亮的光线中泛起流动的光泽,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俯下来,画面戛然而止。
春桥从噩梦中惊醒,惊出一身薄汗。
她哼唧几声,缓缓睁开了眼。
花戎听到声音,匆匆从榻上爬起来,捧着杯水喂给春桥。
春桥伸出手,端着茶杯喝水,怔怔喝了一会儿又停下。
她扭头问花戎:“你有没有听说过太子戴的玉佩是什么样式的?”
“我也不太清楚,”花戎眼神也是迷茫几瞬,她想了想又说道,“但我听说五小姐回府那日,太子也来了,长公主还送了他一块龙纹玉佩。”
“那玉佩是不是在角落里刻了‘从嘉’?”春桥咽了咽喉咙,声音竟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长公主送玉佩的时候,似乎是提过上面专门让人雕刻了太子的表字,”花戎并不太理解春桥为什么睡一觉起来便抓着她问太子的事情不停,她抚着春桥的薄背,小声安慰道,“没事的,姑娘只是在做梦罢了。”
春桥的眼神茫茫然落在不远处的桌几上,虽然她从未见过太子真容,但太子的玉佩是新得的,她从前并不知道,但今日却梦了个一清二楚,更荒谬的是,她竟跑去镇北侯府,被太子揭了盖头?
春桥一下子脱了力,她失魂落魄地同花戎说道:“你先下去。”
那个梦仿佛在预示她的未来,她以后会成了镇北侯府的妾,又在新婚之夜被人送给了太子。
不过太子殿下素有贤名,他真的会那样做吗?
春桥心事重重地裹着被子,后半夜还是扛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昨日里这场绵绵小雨从傍晚开始,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夜,雨水潮湿淅沥,闷润缠绵。
今早起来,又迎来万里晴空,好似碧海水洗,无边无云。
春桥病好了,自然要去书堂读书,她到了书房,那个周举人果然不在学堂里,春桥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再略微转了一下视线,便看到程暻盯着她,笑得烁烁。
昨日做的梦还在昭告程暻的狼子野心,他是想要骗她进了镇北侯府,再拿捏住她去讨好太子。
春桥咬了咬软嫩的唇,没有再理会对她过分热情的程暻。
她不怕那个梦,命运都是可以自己改变的,既然她以后会同镇北侯府和太子殿下都扯上关系,那她现在避着他们总可以了吧。
春桥刚刚落座,就看到盛秋潮踏进了书房。
盛秋潮今日还是穿着他那些半旧的素白锦缎常服,面色冷淡,眼神平静。春桥微微仰着脸看,就瞥见男人略显凌厉的下颌线,和偶尔滑动的喉结。
其实盛秋潮长得很清贵,轮廓深邃,五官鲜明,眉眼带着些少年人的精致,又透着成年男子的稳重,一双凤眼更是漂亮,微垂着长睫不说话时,显得既疏离又脱俗。
盛秋潮发现春桥在偷看自己,他停下脚步,挑眉看向春桥,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些许疑惑。
春桥赶忙挪开目光,随便翻了卷书挡在自己面前,过了会,她再悄悄抬头看,盛秋潮已经不在原地了,那摄人的眸光也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
春桥松了口气,转眼又想到,不对啊,她心虚什么?那日明明是盛秋潮自己失礼,该是他不好意思才对。
想到盛秋潮捏着她的帕子,眸中带笑说“真香”的模样,春桥一时脸热,又埋头装作在苦读书,不敢再乱瞧。
第11章 他轻笑了声:“可是我喜……
忠勇伯府的书堂,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但程暻是镇北侯府世子,还与安平县主有姻亲,他要厚着脸皮过来听课,旁人也拿他没什么法子。
他前几日听说春桥总算病好了,便天天眼巴巴地来了个大早。
但是春桥不知道为何,总是不爱搭理他。
程暻嘴角的笑意稍纵即逝,他眼底眸光渐冷,又看向挨着他缠着问课业的盛春容。
也许就是因为他与盛春容订亲了,春桥才这样与他避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