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景瑶突然觉得屋内闷得慌,随手就将窗户推起,任由那冷风呼呼灌入屋内。
迎面的冷风吹得她的睡意驱散得干干净净,戚景瑶彻底清醒了过来。
戚景瑶用手撑着窗,弯腰伏靠在窗框上,继续感受着这扑面而来的冷风。
磅礴大雨似乎还在酝酿中,只有冷风兀自呼啸着。突然,又一道炽亮的闪电劈了下来。
借着那转瞬的光亮,窗子正下方那个堆得蓬软的草垛被戚景瑶看了个明白。
而那草垛上此刻正躺着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见到的那个少年。
少年睡得正熟,呼啸的冷风和轰隆的雷电都没有把他吵醒,只侧身躺在那草垛之上,在闪电的光耀下,他原就白得过分的面庞显得愈发的冷。
戚景瑶的眉心跳了两下,她昨夜和这少年交谈了一番后再没有为难他,直接将他放了回去。两人的去路各不相同,分道扬镳后戚景瑶也没有再理会,此时却不知这少年为何会到了这里。
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披了外衣,悄悄开门向楼下走去。
其实现在约莫也到了卯时,正常来说天也将要破晓,只是今日将雨,把太阳压了下去,此刻仍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屋内那盏残烛灯油将近,带上也没有什么用。戚景瑶索性借着楼道间高挂着的壁灯摸到了楼下大门处。
客栈里仍然算得上安静,戚景瑶小心翼翼掩上了大门。
少年的素衣白肤倒是在这一片漆黑中起到了作用,戚景瑶凭着记忆走向那草垛,一眼就看见了卧在上面的白肤少年。
少年面朝着墙壁,但仍然感觉到了戚景瑶的靠近。他只微微勾了勾嘴角,眸子里意味不明。
他闭上了眼睛,在戚景瑶的角度看去,只觉少年背对着她,面朝墙壁睡得正熟。
戚景瑶素来不是怕冷的,可还是被这风吹得有些瑟然。而那少年本就不是什么强健的,看着身子骨弱极了,此刻虽和衣躺着,但就那件单薄的长衫如何能抵抗得住狂风。
想到这里,戚景瑶不再犹豫,心安理得去叫醒这少年。
少年被戚景瑶推搡了几下肩膀,喃喃几声,终是转醒,他翻身坐在那草垛上,眼神睡得有些朦胧。
戚景瑶本想等他自己解释,可没想到少年却并不言语,只是抿着唇看着她,戚景瑶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便率先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少年的眼睛逐渐清亮。
“我在等你。”
戚景瑶无奈,正想再问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却听那少年缓了一缓,轻轻唤了一声“姐姐”。
戚景瑶被这声“姐姐”叫得心尖一颤。
她叫过许多人姐姐,就像是这白蕊来了后,因为各种原因,她都是一声一声唤着“姐姐”。
一声声“姐姐”唤得亲昵,但这中间到底带了多少真情实感那可就说不清了。
这少年看着虽然弱不禁风,但周身的气质就是给人一种倔强清冷的感觉,一看就不会是那种为了某种目的而故意伪装示弱的人。
不过,戚景瑶莫名觉得,这少年身上还有一丝极轻微的戾气。那戾气极轻,若有若无,但终归还是有的。
但少年人有点戾气也是难免,他又是生长在土匪窝中的,若是完完全全的纯净无害那才是不正常。
反正,这少年给戚景瑶的感觉就是,他流露出来的每一丝感情都是极真挚的。
他的年岁其实应该和戚景瑶差不了太大,就算小也就小个一两岁的样子。但偏生他生得单薄羸弱,再加上约莫是长在山中的缘故,颇为不谙世事,所以这声“姐姐”唤出口,倒也没有怪异感。
应该是知道自己的年岁和戚景瑶相差无几,叫完这声“姐姐”后少年自己也不好意思,又红着耳根垂下了头。
戚景瑶初初听着这声称呼也是有些尴尬,但她还是强装镇定稳下心神:“你到底要干什么?”
少年似乎在思衬着组织语言,但又害怕戚景瑶等得不耐烦,他的声音很是忐忑:“我是来赎罪的。”
“赎罪?”戚景瑶被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又是一阵凉风袭来,戚景瑶四下看了看,干脆直接拽住了少年的手腕,“走。”
戚景瑶一行人回府的马车就停在这客栈门前,她拽着少年直接钻进了其中一辆马车内。
她走得急,也没注意挑拣,随意进了一辆。这俩马车的车厢略微有些小,两个人虽是能容下,但却是靠得极紧,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细微的呼吸声。
少年的身上有几缕幽幽的兰草香气,之前在山间时,这香气估摸是被那血腥和草木的味道掩盖了下去,让戚景瑶没有留意到,此刻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倒是闻了个仔细。
这兰草香气也是极衬这少年的,香气并不浓烈,也是戚景瑶五感较为敏锐又相距太近才能注意到,但是若有若无得恰到好处,很是舒服。
这过近的距离让戚景瑶都有些局促,可那少年只用那一双眼睛看着他,千言万语似都藏在眸中。
摒弃他的那双眸子不谈,这少年实在太冷了。
模样冷,气质冷,肌肤也冷。倒是此刻拂过戚景瑶耳畔的温热呼吸给他增添了几分真实感。
戚景瑶拉紧了帘子:“车上暖和一些,你现在说,你来干什么?”
“赎罪。”少年的声音很轻,“姐姐,我就是来赎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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