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还是我妻子,我本就应该来。”
少年鸦青色的睫毛低垂,遮住了他波澜不惊的眼睛。他的声音也是平静如水,说的无比坦然。
许是走的快,又许是那双手温暖了她。曲玲珑的手心渐渐热了起来。
她听着罗玄缓而平静的呼吸,不安分的挠了挠他的手。
罗玄一愣,扣住她的指尖,不再让她动弹。
真是个毫无乐趣可言的少年郎。
曲玲珑扯了扯嘴角:“那你刚刚听到我父亲的话,没有怀疑,没有生气?”
少年终于完全止住了脚步,低头看向了她。
他的眼中依然如同平静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
“我曾经和你说过,尊重你的任何决定和选择。但是,你只要还在镇国公府中一日,我就要护你周全。”
曲玲珑忽的心头一热。今天,她的心情很诡异。
明明原身的所作所为都和自己无关,可她却还是被莫名的情绪牵动。
她痛恨曲风恒和孙如眉对她的无情打压,心疼林晚娘的毫无地位,又无奈于她的软弱无能。
她有时候像是一个旁观者,将自己置身事外。可有时候又像是历经者,原身所有的痛和恨她都能感同身受。
所以,罗玄此刻的话,暖了曲玲珑的心。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冰冷无情的家人,不可预知的前程,至少还有人愿意去护她周全。哪怕这只是一时。
曲玲珑第一次不想演戏,她移开视线,注视着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谢谢你。”
她的声音不再是那种刻意伪装的软糯,而是清雅冷静。
罗玄又将视线移了过去,少女的脸被昏暗的灯笼照着,满是寂寥。
“走吧。”
他不再作声,自然的将女孩的手牵住,继续在雪地行走。
待到了曲府门外,等在外面的笔墨二人见二公子牵着曲玲珑的手,皆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公子。”
笔儿立刻上前,福下了身子。
“少夫人进府,为何没有在身边伺候?”
罗玄并没有叫她起身,眼神直视于她,声音不紧不慢,但笔儿还是感觉到了极大的压迫感。
她也不敢起身,微微弯曲着膝盖,不大一会就支撑不住。
“二公子,是夫人不允许我们跟上。”
这当然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笔儿知道,曲玲珑进了曲府就不会有好果子吃,她才不会跟进去陪着受罪。
“你是二少夫人的丫头还是这曲府的丫头?既然这样,今日我便将你就在这曲府,你不必跟我们回去了。”
罗玄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字字重如千钧。
笔儿根本不敢看他,吓得立刻跪了下来。
“笔儿是二少夫人的丫头,求公子饶了奴婢。”
她如果真被留在曲府,就是没能完成孙如眉的任务。她的下场不会好看,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被留下。
“母亲确实是不允许他们跟着,夫君就原谅他们一次。我在镇国公府,全靠这两个丫头周旋呢。”
曲玲珑扯了扯罗玄的衣角,笑的格外温柔。
今日之事,和这两个丫头脱不了关系。她曲玲珑一向锱铢必较,她本还想给他们个机会。但是,没想到,天堂有门她不走,地狱无门她偏闯。
那就不能怪她不留情面了。
罗玄见女孩笑容灿烂,目光璀璨,像是有星星在眼底闪耀。
他想起她刚刚在房中对曲风恒的声声质问,后来的苦苦哀泣,以及在雪地中突然的冷清镇定。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郎?千变万化,看似真诚,却让人无论如何都捉摸不透。
罗玄也不再执着于将那两人留下,他们是曲玲珑的人,本该由她处置。
“回镇国公府。”
他对身边的小厮吩咐,率先离开。
笔儿和墨儿稍稍缓了气,世人皆说二公子温润如玉,是个最好说话的人。可是,他们在公子面前,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双明明不含任何情绪的眼睛,谁都不敢直视。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就溺毙在这平静无波的湖面中。
“走吧。”
两个丫头刚刚因为罗玄的离去感到如释重负。曲玲珑的声音又让他们悚然而惊。
二小姐,也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墨儿只敢稍稍抬头,见二小姐虽然弯起嘴角,眼里却没有任何的笑意。
她把头低的更深,起步去扶住她。
罗玄来得急,是骑马而来。此时,他正立于马前,思索着该回府重新寻一辆马车过来。
车轱辘声在身后响起,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声音。
三四辆马车陆续停在了曲府门前。马车四面以丝绸装裹,密密实实,隐约有声音从中传来。
罗玄微微一皱眉,没有上前。曲玲珑此时也立于他的身边,困惑的望着深夜突来的马车。
门口有曲府的管家迎了上去。
“大小姐,怎么深夜归府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祖母突感不适,寺院那边无人能看。你快去通报父亲,让他速速去寻大夫。”
有女子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带着明显的焦灼和不安。随后,一双莹白的手掀起了马车的车帘。
那是一个美人,和曲玲珑美的咄咄逼人不一样。她的美,如轻纱遮面,清雅脱俗。曲玲珑瞬间想到,“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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