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来哪有道歉的诚心?
王太后一样觉得李妩胡闹,她紧抿着唇,压住心中的怒火。
这是她的女儿。
如今她的女儿变成这个样子,做母亲的怎敢说没责任?到底是她失职了。
王太后看着李妩,眼底流露出嫌恶之色:“阿妩,你说哀家怎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
她闭一闭眼, 深吸一气,厉声让嬷嬷取鞭来。
“你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哀家这个做母亲的从前教导不周。”
“可也总不能放任你不管,叫你一错再错。”
王太后缓缓对李妩说着,话里的意思却再浅显也不过。
从前教导不周,如今合该补上。
如何补?
一顿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陆霜筠听王太后让嬷嬷去取鞭,心觉不妙,连忙暗中握一握李妩的手,口中道:“阿妩,你今日确实放肆,陛下晓得,也是绝无可能惯着你的。”如是训斥过她,又对王太后和清河大长公主说,“母后和皇姑姑息怒,阿妩口无遮拦,我定当禀报陛下,让陛下仔细罚一罚她,让她改了这坏脾气。”
在王太后和清河大长公主面前,陆霜筠的话起不了太大作用。
她唯有搬皇帝李深出来试一试。
李妩听着王太后的话,却仿佛听见笑话般,轻笑出声。
一面笑,一面看向王太后。
李妩望住王太后,弯着唇说:“母后,有些事,我是不愿多提的。”
“不提,不是我不知,是我选择成全了母后的颜面。”
“我想母后也并非忘记那些。”
“只是过得太久,一时半会难免忽略,譬如在我四岁那一年,在那个冬天,高烧不退……”
李妩的话点到为止。
王太后却由于她提到的事脸色遽然生变,瞪大眼睛,隐隐双唇苍白。
李妩又笑,笑得更加张扬。
都以为她那时年纪小,什么也不懂。
说来,在那个时候她确实不懂,单纯记得那样一件事。
只一年一年长大,渐渐明白其中的不对劲,后来更从旁人口中得到证实。
仅三言两语自不会信。
可哪怕陈年旧事,也不是不能查,查个明白,便心中明了。
何况一次次有意无意的试探,她母后的反应也在证实着那样一件事的存在。她的母后,她的亲生母亲,曾为六宫之中的明争暗斗,不惜给她这个女儿下毒。
或许她身为女儿,没有憎恨的资格。
她亦无所谓,只也无法做一个乖巧顺从、事事令她母后满意的女儿。
陆霜筠见王太后脸色极差,纵然心下不知李妩提到的事指什么,却觉察得出不是一桩好事。
清河大长公主眉头紧皱,目光在李妩与王太后之间转一转。
而王太后这一刻震惊不已。
震惊之余,明白过来李妩话中之意——不喜她们插手她的事情,不喜她们要她做不愿做的事情。
王太后嘴唇颤一颤,终低声道:“你走吧。”
“往后,哀家不再管你的事情便是了。”
“多谢母后。”
得到想要的承诺,李妩爽快一福身,与王太后和清河大长公主告退。
陆霜筠见状,稍事安抚几句,也行礼告退,去追李妩。
正殿内余下王太后、清河大长公主和李滢溪。
对于王太后的态度转变,哪怕不知内情,大长公主也猜得到李妩提起来的那件事不甚光彩。
她从前太小看这个侄女了。
十几年以前的事,对于清河大长公主而言,没有去深究的意义。她的皇兄已经驾崩,而今的皇帝陛下乃她侄子,是她皇嫂的嫡亲儿子,纵然她皇嫂有错又如何?
她们都被李妩威胁了。
大长公主缓一口气,看向进退两难、呆愣愣的李滢溪。
“云安。”大长公主的声音拉回李滢溪思绪,李滢溪回神,愣愣应一声,又听大长公主谆谆叮嘱说,“你万不能学平阳那个样子,不孝不悌,不知廉耻。今日之事,勿放心上,你也回去吧。”
李滢溪乖顺应下清河大长公主的话。
悄悄看一眼一脸颓然的王太后,她垂眉敛目,福身告退,退出正殿。
领命去取鞭的嬷嬷担心王太后冲动,故而回来得迟些。
于是回来时,发现殿内除去王太后同清河大长公主再无旁人,平阳长公主、皇后娘娘与云安郡主皆不在。
王太后望向那嬷嬷手中托盘上的鞭。
她长叹一气,与大长公主推说身体不适,让嬷嬷扶她进去休息。
走得几步,王太后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清河大长公主。清河大长公主见她欲言又止,冥冥中猜到两分,索性开口对王太后道:“皇嫂,她不会知道那一件事的。即便她知道,我们也没有错。”
王太后听着这些话,缓缓点了下头。
但她未开口,再叹一口气,仍被嬷嬷扶着去休息。
陆霜筠从仁寿宫的正殿内出来以后去追李妩。
这会儿李妩尚未走远,待到追上李妩,她便把人带去了凤央宫。
屏退宫人,单留下她们姑嫂两个。
陆霜筠忍不住说:“阿妩,我知此事不该多言,可你今日这般,往后……”
“也罢。”
本想说李妩这样往后与自己的母后、皇姑姑恐难以相处,又觉得实在多嘴,干脆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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