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与点心的香味渐渐弥漫在船舱里,约莫一炷香后,画舫就破开湖面,缓缓朝东前进,在湖面上荡起一大片涟漪……
那些公子闺秀皆是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只见岸边的景致随着画舫的行驶缓缓后退着,远处的崇山此刻看来似乎别有另一种“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感觉。
若非是帝后在场,这些少年少女们恐怕早就纷纷跑出船舱,去甲板上尽情赏这一湖美景了。
耶律琛也是看得目不转睛,偶尔指着远方的景致与身旁的耶律辂用北燕话说着:“二王兄,那是不是就是崇山的鹤顶峰,我看着还真是有些像鹤……”
“二王兄,你看湖边的那片梅林,风一吹,像是下了花雨似的,花瓣都落在了湖水里……”
“二王兄……”
耶律琛说得眉飞色舞,可是耶律辂却应得漫不经心,在四周这一张张雀跃欢欣的脸庞映衬下,唯有耶律辂出奇的安静,慢悠悠地饮着白水。
他喝不惯大裕的茶水,一般都是喝水或者喝酒,随着凉水入腹,他的思绪飞转。
虽然派去调查的手下还没有消息回报,但也不妨碍他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试探大盛皇帝一番,他倒要看看大盛皇帝对他们北燕的“诚意”有多足。
“大盛皇帝陛下!”
耶律辂放下手里的青瓷茶杯,又看向了皇帝,像是闲话家常,然而,那声音又响亮到足够整个船舱的人都能听到,“大盛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上次在西苑猎宫,本王已经见识了棋艺……”
说着,耶律辂的目光飞快地在舞阳身旁的端木绯身上划过,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还不曾见识过琴艺。今日难得这迎春宴,大家齐聚一堂,不知道本王可有幸见识一番?!”
耶律辂的意思是要让在场的大盛闺秀当场为其表演琴艺。
皇帝正捧着茶盅送到嘴边,那半垂的眼帘下,眸光微闪,似有沉吟之色,也不知道是考虑,还是在迟疑。
在场的姑娘们不由面面相觑,小脸上再不见笑意。
这要是皇帝应下了耶律辂的请求,那么她们哪怕是技惊四座,也不能成为一则佳话,反而会引人非议。
那些公子们皆是一脸愤然,眉宇紧锁,也是各自交换着眼神:这可恶的北燕蛮夷,简直是欺人太甚!
舞阳更是整张小脸都黑了,面沉如水。
当初在西苑猎宫里,耶律辂就曾对她开口要求她一展琴艺,却被她直言不讳地拒绝了,如果那时候是耶律辂初来乍到,才不懂大盛中原的规矩,那现在他故技重施,分明就是明知故犯,蓄意挑衅!
舞阳眉头一皱,正要启唇,却感觉到右袖口一紧,低头望去,就见一只白皙的小手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袖口。
端木绯笑眯眯地抚掌道:“耶律二王子,我大盛乐伎的琴艺的确是出色,不仅是琴声,还有歌声也是一绝。昨日我们也听过一曲《阳关三叠》,真是绕梁三日啊。”
她三言两语就把弹琴之人从闺秀换成了乐伎。
舞阳一下子就心领神会,含笑地请示帝后:“父皇,母后,不如去唤几个乐伎过来,也好让耶律二王子见识一下我们大盛的琴曲。”
二个小姑娘一唱一搭,轻而易举地把一场危机化解了。
皇帝缓缓地放下了茶盅,看着舞阳勾唇笑了,眼神明亮,显然对女儿的表现很是满意,这才是他们大盛公主该有的风范!
皇后从皇帝此刻的神色立即就明白了帝心,就顺势说道:“皇上,正好这船舱里太静了,找几个乐伎热闹一下也好。”
皇后一吩咐下去,在一旁侍候的内侍就匆匆地退下去唤乐伎了。
这一船的闺秀们则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幸好啊……她们看向舞阳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不愧是他的蓁蓁!封炎直直地看着端木绯,漂亮的凤眼中只有满满的骄傲,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看得君然暗暗叹气:阿炎啊阿炎,你栽到这坑里,怕是一辈子也爬不出来了喽!
不仅封炎在看端木绯,耶律辂也同样在打量着端木绯,他那幽深的目光中带着一分审视,两分不悦,三分刺探。
耶律辂与端木绯相距也不过两三丈远,端木绯当然察觉了他的目光,弯了弯嘴角,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打量,她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不远处的人群中,还有一道愤懑而不甘的目光反复地在封炎和端木绯之间来回扫动着,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烦……
楚青语手里的帕子早就被她揉烂了,掌心更是留下一个个月牙形的指甲印。
她一直在看着封炎,她看了封炎有多久,就知道封炎看了端木绯有多久……
封炎对端木绯的在意似乎比她原以为的还要重一分,不,是三分!
楚青语又掐了掐掌心,用疼痛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端木绯看似模样、性格、出身都与楚青辞迥然不同,却有一个共同点——
端木绯和楚青辞一样抓尖要强,爱出风头。
别的事,她可以稍安勿躁地慢慢来,但是,她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端木绯在封炎的心里刻下烙痕,不然,她岂不是白白重活这一遭?!
楚青语深吸一口气,垂下了眼睑,眸子里深黑如渊,仿佛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幽魂一般。
这时,船舱右边的窗户上突然发出一阵“嚓嚓”的声响,岸边垂柳的枝条正好在琉璃窗户上擦过,仿佛那妙曼垂柳用它的枝条轻柔地拂过船舱,向众人问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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