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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他已经放弃了这一届的春闱,只想把手治好,以待三年后重新来过,可是——
    他的右手彻底毁了!
    他的这只手再也写不了字,画不了画……再说了,朝廷择官,残废不用。
    他的理想抱负、他这二十年的努力、还有他所有的希望,都因为一个淫荡的毒妇毁于一旦,只剩下他这具空荡荡的皮囊。
    他本没打算活下去,虽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但是他使的这手段到底肮脏了,让他以后再也无法挺着胸膛,坦荡地告诉别人:
    他是宿州罗其昉,字士衡。
    罗其昉的眸底一片幽深,黑沉黑沉,如同无底深渊般,没有一丝光亮。
    许久,他的眼睫微颤,如那扑火的飞蛾般,带着一种决然与哀伤。
    没想到,老天爷居然让他又活过来了!
    他嘴角微勾,泛起一丝苦笑,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
    “哒……”
    忽然,他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循声望去,只见原本正坐在窗边打盹的灰衣婆子头一歪,整个人趴在了雕花案几上,一动不动。
    一个龙眼大小的小石子骨碌碌地自她脚下朝床榻的方向滚来……
    这是……
    罗其昉双目微瞠,再次抬眼看向窗外,一个颀长的青衣男子不知何时如鬼魅般出现在窗口外,轻盈地翻窗进来了。
    青衣男子与罗其昉四目对视,微微一笑,信步朝他走来。
    罗其昉就这么平静地看着青衣男子,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因为对他来说,现在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他早已心如死灰。
    青衣男子很快就走到了榻边,俯首看着罗其昉,嘴角微微一翘,含笑地轻声道:“罗公子,错不在你,何故寻死?”
    床榻上的罗其昉一动不动,没有理会他,目光也从他身上移开,又是怔怔地看着纱帐的顶部。
    青衣男子也不在意,负手看向了墙壁上的一幅字画,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寒窗苦读为了什么?功名利禄?光宗耀祖?为国为民?……还是报效‘圣恩’?”
    青衣男子故意在“圣恩”两字上加重音量,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
    罗其昉双目微瞠,眸中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不禁想到了现在的朝廷,想到了他们那位皇帝……
    他寒窗苦读十几年当然是有抱负的。
    十年前,他的父亲出外游学,却恰逢楠城水患,连日暴雨冲毁了三年没有修缮的堤坝,整个楠城毁于一旦,也包括他的父亲。
    这些年来,他潜心读书,也是希望能够科举入仕,为一方父母官,为民谋利,不让这等惨事再度发生,但是现在,现在一切都毁了!
    也包括他自己!
    罗其昉慢慢地抬起了自己微微扭曲的右手,脑海中闪过这些天的污糟事,脸色越发苍白,胸口一阵起伏,似乎就要呕吐出来……
    他淡淡道:“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声音空洞无力,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见罗其昉有了反应,青衣男子的唇角翘得更高了,意味深长地说道:“罗公子,倘若你所求是为民请命,又何须执着于是否科举入仕!”
    须臾,罗其昉终于动了。
    他慢慢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然后转过头朝青衣男子看去,俊朗的脸庞上惨白如纸,但是原本空洞无神的眸子似乎又有了一丝神采,问道:“此话怎讲?”
    “罗公子,这为官之道并非非黑即白,就算是公子真的科举入仕,难道就一定能一展抱负吗?”青衣男子缓缓地又道,“即便是千里马,还需‘伯乐’赏识!”
    “所以,你的主子就是我的伯乐?”罗其昉直接把话挑明道。
    青衣男子笑得更为开怀,“在下就是喜欢与聪明人说话!”
    屋子里,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罗其昉静静地看着几步外的青衣男子,此人能在公主府出入如无人之境,很显然具备常人所没有的能力,而且,对方早已经把自己调查得清清楚楚……
    他的主子自然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对方既然找上了他,显然是看不惯长庆的行事……别的不说,只这一条,他们的立场就是一致的!
    青衣男子悠闲地站在一旁,并不催促罗其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罗其昉才再次开口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对于罗其昉的选择,青衣男子并不意外。
    这罗其昉本来就是一个聪明人,再从他剑走偏锋地用这种方式来报复长庆,就可以看出他并不是一个迂腐死板之人。
    “就从活下去开始,”青衣男子眉眼一挑,负手朝床榻走近了一步,眸生异彩,“然后……”
    “簌簌……”
    屋外,一阵微风拂动,吹得庭院里的那些枝叶微微摇晃,天光正亮。
    当风停下时,屋子里就又只剩下罗其昉和那个昏迷过去的灰衣婆子二人。
    罗其昉呆呆地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簌簌簌……”
    又一阵清冷的春风吹进屋子时,他忽然笑了,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眸底有释然,也同时燃起了一丝野心的火花,激动地跳跃着。
    他不在意刚刚那个青衣人口中的主子到底是谁,哪怕对方是想利用他也无所谓,反正他是一个活死人了,只要能有一偿夙愿的机会,哪怕机会再微弱再渺茫,他都愿意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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