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姐,好歹你还有孙子呢。我们村多的是没留下根苗的,这一个半个村子都是要绝户啊!朝廷这是不给人活路走啊!”
“……”
四周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情绪越来越激动。
端木绯歪了歪螓首,越发觉得不太对劲了,这似乎是有人故意在挑动民心。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正对面的封炎,正好对上封炎那双笑眯眯的凤眼,弯如弦月,笑意盈盈。
封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她心里的猜测。
端木绯瞬间如五雷轰顶般,震慑原地,真恨不得抬手捶自己一拳。她这个蠢蛋,猜到就猜到呗,还非要去确认,现在好了,又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
端木绯急忙捧起了跟前的菊花茶,欲哭无泪地垂下了眼睑。
封炎也捧起了菊花茶,眼角的余光却还在看着端木绯,嘴角微翘,觉得今天的事自己办得好极了。蓁蓁喜欢看热闹,自己特意带她来这里看热闹,想来蓁蓁一定十分满意!
这时,一声响亮的惊堂木陡然响起,那个说书人又回来了,口若悬河地说起了后续的故事:
刘、关、张三兄弟来到黎山后,方才知道这伙义匪都是可怜人,有的被强豪兼并了田地,有的被强占了妻子,有的被人嫁祸,一个个都是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上山为匪……
一阵勾人的香味渐近,一下子把端木绯的注意力勾走了,茶铺的老妇手脚利索地把四碗热乎乎的三鲜馄饨与四笼小笼包送到了他们的桌上,那诱人的香味随着热腾腾的白气弥漫在桌面上。
端木绯的眼里霎时只容得下眼前这碗香气扑鼻的馄饨,一个个龙眼大小的荞麦皮馄饨漂浮在混着紫菜、虾皮和蛋皮丝儿的汤面上,四周还有那碧绿的葱花点缀在星星点点的的猪油花上,随着汤水微微起伏着……
端木绯不由口涎分泌,舀起一颗馄饨,贝齿轻轻地咬一口,那擀得薄如纸的馄饨皮下,里面的馅料鲜香多汁,入口鲜而滑,剁碎的猪肉馅里还夹杂着虾泥和碎香菇,虾肉的鲜,香菇的香,和猪肉的嫩滑三者完美地糅合在一起,汤汁溢满口中,香鲜诱人,让人欲罢不能。
端木绯眸子晶亮,一口接着一口,那柔滑的馄饨皮、香滑的馅料和热腾腾的鲜汤吃下去让人觉得通体舒泰,酣畅淋漓。
四周的其他人随着那说书人的讲述,又窸窸窣窣地骚动了起来。
“这世道啊,害人不浅啊。”一个老者感慨地说道。
“可不就是啊,我听说,一些被强征为兵的可怜人因为舍不得父母儿女,就成了逃兵,携家带口地躲到深山里,偏偏朝廷还不肯罢休,专门派兵去剿匪,不管男女老少,都杀无赦。”那中年儒生摇着头道。
“不至于吧?”那个年轻人下意识地惊呼道,双目微瞠,似是受到了惊吓。
“怎么不至于!”那中年儒生拔高嗓门正色道,“我一个族兄前几日去京城访友时,亲耳听那个带兵的小将军说,平民百姓那是命如蝼蚁,死不足惜!当时街上很多人都听到了,这事现在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你们随便去问问就知道了!”
不知何时,说书人的声音已经停下了,然而,没有人在意,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中年儒生的身上,附近还有不少路人也被吸引了过来,这个茶铺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片交头接耳的私议声。
“这也太过嚣张了吧!难道就他们这些贵人的命是命吗?”那个年轻人越说越激动,拍案而起,整个人义愤填膺。
“就是啊,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把家里的男丁都拉走,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这是要让我们都断子绝孙啊!”
“……”
四周其他人也都是满腔义愤,情绪越来越激动,如同那海面上的怒浪,一浪还比一浪高,群情激愤。
“我看啊,圣上英明,这种事一定是有奸臣当道,蒙蔽圣听,不如我们上万民书,让天家知道我们百姓的难处!”
“不错。圣上一定会为我们这些百姓做主的!”
周围的百姓仿佛是溺水的人瞬间抓住了一根浮木般,一个个都目露异彩,人群中的附和声越来越多,这个小小的茶铺就像是一锅快要煮沸的沸水般沸腾着,喧嚣着。
不知不觉中,众人都以那个中年儒生为中心聚拢在一起,又有人主动跑出茶铺去隔壁的摊位买了笔墨纸砚回来。
端木绯默默地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个馄饨,忍不住又悄悄地瞥了封炎和安平一眼,又默默地舀着鲜香的馄饨汤送入口中。
今天是九月初九,十五年前的今天,对安平来说,应该是天崩地裂吧,但是安平还是那个安平,没有怨天尤人,她就像是牡丹,便是天下百花为讨女帝欢心而绽放,牡丹亦不会折腰,自有风骨。
“保家卫国,这要是连家也没有了,谈何卫国!”沉默许久的端木纭擦了擦嘴,忽然说了一句,神情坚定。
安平有些意外地看着端木纭那张明艳的小脸,红润的唇角轻扬,笑意蔓延至眼角眉梢。
她知道端木纭和端木绯都是自小在北境长大的姑娘,四年前因为父母双亡才来京投靠祖父端木宪。
在北境的经历让这两个看似与一般贵女无异的小姑娘骨子里如劲松般坚韧,见地更是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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