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君霁的头又低伏了下去,领命,慢慢地退了出去,脑子里不禁又响起了一道阴柔的声音在问他——
“这些年来,你可曾后悔?”
后悔吗?!
君霁的瞳孔中越发幽深复杂,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大步流星地朝林浦庄外走去,身形还是那般挺拔,却又隐约透着一丝疲惫与沉重……
简王领了征兵差事的事,端木绯次日就听说了,还是君然来找封炎闲聊时,顺便听闻的。
端木绯一早就被封炎拉来了河边钓鱼,两匹小马驹在一旁跟着奔霄一起追逐嬉戏,无忧无虑。
君然似乎是憋了一晚上的话,一说起来就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阿炎,你也知道我父王那人,你让他行军打仗,他有如神助,用兵老辣果决。”
“这征兵事宜条文繁琐,又要和朝中上下那些绕绕弯弯的人打交道,他现在啊,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昨天他临行回京前,还训了我一通……”
端木绯在一旁,目不斜视地看着鱼竿和鱼线,看也没看身旁的君然和封炎。
现在她只要一看到封炎的脸,耳边就自动地回响起昨天涵星说的那句话:“……轻薄了别人当然是要以身相许的。”吓得她小心脏砰砰乱跳。
偏偏她的耳朵不太听话,忍不住就去听君然说的话,这听着听着,就忍不住联想起封炎这些日子来的一系列作为,盐务、韩士睿、阎兆林……
端木绯不安地抿了抿嘴,努力大脑放空,对自己说,她啥也没听到,啥也没想到。
钓鱼,她只要钓她的鱼就好。
湖面上,秋风徐徐而来,拂动着水面泛起圈圈涟漪,端木绯死死地盯着鱼竿和水面,唯恐错过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君然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话,总算是发完了牢骚,然后随手拿起水囊豪爽地仰首灌了半个水囊的水,才又道:“阿炎,你对北燕怎么看?”
他的语调听着随口一问,却又隐约透着一丝慎重。
“沙沙沙……”又是一阵微风拂来,吹得鱼竿上的鱼线微微颤动了一下,端木绯长翘的眼睫也随之轻颤,心道:北燕一战恐怕免不了。
“北燕一战恐怕免不了。”
一个声音仿佛是读取了她的心思般漫不经心地说道,端木绯的小心肝不由得颤了颤,咽了咽口水,心里又道:钓鱼,钓鱼。
封炎继续道:“如今虽然皇上怯战,但咱们也得先准备起来,免得敌军兵临城下时手忙脚乱,那损失就大了。”
“我和我父王也是这么想的。”君然深以为然地摇着折扇,那双平日里嬉笑轻佻的眸子里透着一抹淡淡的无奈,“我父王啊,在战场上明明擅长揣测敌心,偏偏……”
君然说着就蓦地噤声,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又轻轻地叹息道:“父王就是过于愚忠了。”
封炎没有说话,四周只剩下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君然抬眼望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湖面,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嘲讽着什么。
须臾,君然扇起了手中的折扇,又问道:“阿炎,你可有什么想法?”
“先联系在北境的旧部,必须要有所防备,以备万一。”封炎直言不讳地说道。
看封炎那毫不犹豫的态度,君然就心知他恐怕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又笑了,只是这一次,笑意渐渐蔓延到了眼底。
“稍后我会派人回一趟北境。”君然当机立断道。
其实联络旧部这种事,简王并不是想不到,只是出于对皇帝和朝堂的忠心,所以,没有皇帝的命令简王不会这么做。
现在简王被皇帝调走了,反倒让君然可以避开简王偷偷行事了。
君然“啪”地收起折扇,乌黑的眸子里眼神变得如烈焰利锋般。
一时间,四周陷入一片沉寂。
端木绯还在盯着鱼竿,也不知道心里默念了多少遍钓鱼,感觉瞌睡虫都快被念出来了。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哈欠才打了一半,就见身旁的封炎猛地把鱼竿一拉,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随着鱼线飞出了湖面……
封炎随意地一拉一甩,那尾鱼儿就稳稳地蹦入了他和端木绯之间的木桶里。
“扑通。”
水花四溅的同时,端木绯的瞌睡虫跑了,抚掌道:“封公子,你可真厉害!”这么快就钓到鱼了。
封炎的尾巴霎时就翘了起来,得意洋洋地看向了端木绯,目光灼灼,那眼神仿佛在说,他钓的鱼比他们俩前天买的要肥美多了吧?是他更能干吧!
看着封炎一副孔雀开屏的小模样,君然差点没笑出来,心情变得轻快了不少,笑眯眯地朝木桶里望了一眼,有些惋惜地扇着折扇道:“可惜这鲢鱼肉薄刺多。”
封炎脸色一僵,就听蹲在水桶边的端木绯不以为意地说道:“鲢鱼是肉薄刺多,若是用来做鱼生,那就是下品鱼,不过,可以拍碎了鱼肉再去刺做鱼丸,鲜香爽口。”
蓁蓁在为自己说话呢!原本还蔫蔫的封炎闻言就好像久旱逢甘霖的小草般登时就变得青葱挺拔了。
“那就做三鲜鱼丸汤。”封炎妇唱夫随地接口道,他记得蓁蓁自小就爱吃!
“记得在鱼丸里加些姜、葱和胡椒榨的汁,可以去腥味。”端木绯盯着水桶里的鱼儿,双眸亮晶晶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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