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人,画技稍微差点,就会有画蛇添足之嫌。
四周的气氛有些古怪,姑娘们皆是微微蹙眉,心里大多想起了同一个问题,如果第二个作画的人是自己,那么她们该画什么呢?!
端木绯似乎没有感受到周围那诡异的气氛,随手把手中的羊毫笔放在了一旁的白瓷笔搁上,然后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转身走了回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绯色百蝶穿芙蓉花骑装,乌黑的青丝梳成了一对可爱的双螺髻,戴着惟妙惟肖的芙蓉绢花,打扮简单却清丽大方,一身色调鲜艳的衣裙衬得她眉目如画,精致如玉。
秋风徐徐吹拂着,吹得她的裙摆飞起,那衣裙上的一只只彩蝶仿佛活了,在她的裙裾上展翅飞舞、嬉戏。
她姿态端庄,步履稳健,优雅如兰,彷如从一幅仕女图上走下来般,袅袅婷婷。
柳映霜的眉头越皱越紧,目光下移到端木绯的足下,面沉如水。
四周那些姑娘们的说笑声早已传不到她耳里。
端木绯从头到尾都是笑吟吟地,不偏不倚,不疾不徐,步履平稳地走了回来。
柳映霜心里更恼了,转头朝身旁的翠衣丫鬟望去,用眼神斥道,你怎么办事的?!那些奴才是不是错把水酒米醋当成油泼在甲板上了?
翠衣丫鬟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惶恐不安。她给了银子,人家也答应替姑娘办事,她也没想到对方这么不靠谱!……早知道她应该亲自去确认一下的。
主仆俩眼神对视之时,端木绯已经走到了柳映霜跟前,笑眯眯地说道:“柳姑娘,下一个就由姑娘来作画吧。”
柳映霜抬眼迎上了端木绯那双乌黑的大眼,对方那精致小巧的下巴微微挑起,瞳孔中透着一丝倔强……以及挑衅。
那明亮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说着,你可敢接受挑战!
柳映霜毫不闪避地与端木绯四目对视,她的琴棋书画那也都是姑父魏永信专门请了女先生到府里教过的,比起那些个名门贵女也是不差的。
端木绯想让她当众出丑,可没那么容易!
柳映霜不屑地撇了撇嘴,昂首阔步地在端木绯的身旁走过,朝前方的画案走去。
端木绯看也没看她地朝端木纭那边走了过去,那于姑娘凑过来,一副求教地说道:“端木四姑娘,你的柳树画得太好了,我竟想不出还能画什么?总觉得画花木俗气了点,画湖水理所当然了点,画亭台又……”
于姑娘说得越多,四周其他姑娘的脸色就越古怪,被于姑娘如此一说,那她们就不能画花木、湖水和亭台了。
于姑娘身旁的厉姑娘不禁扶额,正想出声打断于姑娘,四周突然响起了一片倒吸气声与低呼声,此起彼伏。
“姑娘!”那翠衣丫鬟放开嗓门惊声尖叫了起来。
在一片骚乱中,只见前方的柳映霜蓦地脚下一个打滑,身子失去了平衡,朝右前方的扶栏摔了过去……
柳映霜的左手在半空中晃了晃,想抓住一旁的红木画案,可是徒劳无功,那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正好在距离画案还有一寸多的位置落了空,身子不断朝前落下……
前方的扶栏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怎么会这样?!
柳映霜不敢置信地想着,这甲板上不是没有泼油吗?!刚才端木绯走过这里时不是稳稳的吗?!
“咔擦!”
她的右手一把抓住了前方的扶栏,可是几乎是下一瞬,那扶栏就折断了,带着柳映霜一起往湖面的方向坠落……
那波光粼粼的湖水在柳映霜的眼前无限放大,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一圈圈的水波,水下受惊的鱼儿,还有她自己那张惊恐的脸庞。
她的喉间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扑通!”
柳映霜尖叫着直坠入湖中,一石激起千层浪,湖面上溅起了高高的水花,飞溅上甲板,让甲板湿了一大片。
画舫上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端木绯看着那折断的栏杆和甲板上的油光,嘴角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抿出一个清浅的弧度。
船头的甲板上虽然沾了些油,但是她既然早有提防,那就完不是什么问题。
她出身楚家,楚家从前朝起就是簪缨世族,在大盛朝,木屐是作为雨鞋,可是前朝以及那之前却是盛行宽袍大袖、脚踏木屐的魏晋之风。
楚家女自从学走路起,就要学习各种礼仪,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哪怕是穿着高齿木屐走路,她都可以轻松地如履平地,悄无声息,稳如泰山,更别说是地板上的一些油渍了。
刚才端木绯发现甲板上被人泼了油时,就猜到柳映霜如此大费周折,应该不止是想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下摔一跤,怕是还有后招。
不过,对于端木绯而言,无论对方有什么后招都不重要的,反正会倒霉的肯定不是自己。
端木绯笑得眼睛眯成了两条线,好像一头狡黠的小狐狸般,悄悄地拉了拉端木纭的袖子,然后指了指那油光发亮的甲板,对着端木纭意味深长地眨了下眼。
端木纭也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眸子渐渐幽深。
“救命啊!救命……”
湖里传来柳映霜惶恐的尖叫声,那翠衣丫鬟闻声朝落水的地方小跑了过去,嘴里喊着“姑娘”、“快下水救救我家姑娘”、“我家姑娘不会泅水”云云的话,那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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