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在一旁与紫藤一起摆了桌椅,备了文房四宝,重新登记造册,备注一二。
这库房里什么都有,屏风、玉器、金银器、青铜器、陶瓷器、衣料、香料、印料、家具、盆景等等一应俱。
紫藤又叫来了两个婆子,众人忙忙碌碌,唯有端木绯很是悠闲。
她像是特意来这里逛逛而已,看到不错的鸡血石就随手顺一个,琢磨着可以给姐姐刻一个章;看到什么好砚台就直接替自己收下了;找到些受潮的香料,又觉得惋惜不已。
在迷宫般混乱的库房里走了小半圈,端木绯的眸子突然被前方的一物吸引,快步上前,打量了一番后,发出不知道是惋惜还是赞叹的声音:“这把琴难道是蓝魏先生所制的‘玉壶冰’?”
端木纭闻声走了过来,翻了翻手里的账册道:“没错,蓁蓁,这就是‘玉壶冰’。”
“可惜了。”端木绯从小狐狸暖呼呼的背上抬起右手来,伸指抚上那落满灰尘的琴身。
越好的琴往往也越娇贵,琴不能在太干燥和太潮湿的地方,也不能让阳光直晒,不能落灰……这把琴也不知道被谁从琴盒里取出来,就这么随意地放在这里,早就满是疮痍,是把废琴了。
真是可惜了!
端木绯在心里再次发出叹息声,随手抚了下琴弦,琴弦也是布满灰尘,弦一震,灰尘便随之震落,琴声清越……
端木绯怔了怔,俯首仔细地看了琴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春秋异考》有云:“冰蚕,性至阴,有剧毒,产于北冥蛮荒,柘叶为食,丝极韧,刀剑不可断,作琴瑟弦,远胜凡丝矣,然遇火即化。”
她一直以为这冰蚕只是传说之物,没想到蓝魏竟然去那极寒之地寻到了这冰蚕之丝作为琴弦。
妙,真是妙!
端木绯眸子登时晶亮如那天际的启明星一般璀璨,兴奋地说道:“姐姐,这具琴给我吧!”她可以拆下琴上的这几根琴弦,安在她正在制的那具琴上。
这真是今日的意外之喜了!
端木绯喜不自胜,也没心思继续看别的东西了,吩咐绿萝抱起了琴,就急匆匆地回了湛清院。
她仔细地用湿布把琴身擦干净了,琴身如她所料不仅出现了裂痕,而且局部还有些变形了,但是那琴弦在擦拭后,雪白晶亮,闪着刀锋般的光芒,看来崭新如初。
端木绯小心翼翼地把琴弦一根根地拆了下来,满足地笑了,心里估算着她制好的琴木胚已经挂在墙上阴干了快三个月了,也该继续下一步了。
这时,端木纭带着几个丫鬟也回来了,在库房里待了近半天,大家的身上都染了不少灰尘,于是姐妹俩又吩咐下人备热水,包括几个丫鬟都是沐浴更衣了一番。
等到锦瑟带着一身些微的湿气回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换了一件粉色长袄的端木绯姿态慵懒地坐在内室的窗边,手里拿着一册书,轻轻地唤了一声:“锦瑟。”
锦瑟急忙上前候命,“姑娘。”
“你会看账吗?”端木绯慢悠悠地翻了一页,像是随口一问。
锦瑟怔了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急忙颔首道:“奴婢可以学。”她跟着端木绯一年多了,多少也学了一些算学,虽然只是入门,但是再学算账肯定会更容易上手。
“好,那你就去给姐姐和紫藤帮忙吧。”端木绯挥了挥手,又把她打发了。
锦瑟喜不自胜地退下了,一旁的碧蝉歪了歪小脸,讨好地赔笑道:“姑娘,奴婢是一看到账册上的数字就头疼……”意思是,姑娘您可别打发她去看什么账啊!
“你啊,就负责给我斟茶倒水陪聊就好。”端木绯玩笑地说道。人各有所长,碧蝉天生性子活泼,就适合与人打交道,而锦瑟一是识字,二是细心,算账最重要的就是细心与耐性了。
绿萝在一旁取笑碧蝉道:“算了吧,让你去看账,那不是添乱吗?”
碧蝉故意露出委屈的样子,屋子里一片语笑喧阗声。
接下来的几天,小书房里每天都堆满了账册,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纸香,与那簌簌的翻页声不绝于耳。
院子里最兴奋的大概就是小八哥了,每天都“呱呱”地绕着屋子里的账册转,乐得快找不到北了。
小八哥的翅膀已经好了,不过却留了个小毛病,只能像只母鸡一样拍着翅膀在屋子里游走,最多飞跃到案几上,像是飞不起来了……
端木绯和端木纭带着它去看过京中专治兽病的兽医,兽医说,它已经好了,飞不起来,约莫是心病吧。其实就像是老鹰教幼鹰学飞般,只要心够狠,直接把它从房檐上丢下去,估计也就飞起来了。
不过端木纭实在舍不得啊,说小八反正是家养的,会不会飞也不碍事,由着它去好了。
于是最近这一个月来,院子里上下的人走起路来一个个都是低眉顺眼的,唯恐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只八哥。
自从有了这些账册后,小八哥像是找到了新乐子,也不出门了,每天帮着一起“看”账,倒是让丫鬟婆子们松了口气,一个个昂首挺胸,步履轻快了不少。
端木纭等人足足用了五天,才把李氏的嫁妆清点完毕,重新整理出了一份新的账册。
锦瑟对比新的账册和当年的嫁妆单子还专门列出了损坏与“遗失”的物品,“遗失”的多是一些古董、字画、首饰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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