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前些日子还让内廷司寻到了一张好琵琶,打算在您寿辰时送给您,又怕您说她长不大……”
玲珑的娇声俏语在贺氏的心尖抚过,好像一缕清风,让贺氏起伏不定的心平缓了一些,心道:女儿在宫里也不容易,难免有所顾虑。哎,罢了罢了,归义伯府的那笔债只能自己再想想办法了。
贺氏脸色稍缓,又继续往前走去。
玲珑一直把贺氏送回了浮翠苑,这才告退,回到了端木贵妃身边,悄声复命。
端木贵妃微微颌首,没有多言,暂时把贺氏的事抛诸脑后,注意力集中到堂中那个挥墨而书的少年公子身上。
端木贵妃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位陈家公子就是她给涵星挑中的人选之一,论样貌,论人品,论才学都是顶顶出众的,年纪也就十四岁,她特意还与陈家的舅夫人打听过,说是这位陈公子非常自律,身边甚至都还没有通房丫鬟,这在京里可不多见。
她还想让涵星好生瞧瞧,看看有没有缘份呢,偏偏那丫头如今也不知道疯到哪儿去了。
哎。
端木贵妃忍不住灌了自己一杯温茶水,与一旁的皇后交换了一个心有戚戚焉的目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赏花宴两位最重要的“主角”......”跑了”,皇后和端木贵妃都变得有些漫不经心起来。
不过,厅中的不少夫人还是兴致勃勃,毕竟像今日这般能够把京城里最杰出的公子和姑娘们齐聚一堂的机会可不多,家里或者亲戚家有适龄儿女的自然是打算趁机好生挑挑、看看……
皇帝的兴致也不错,他又一次看向了安平,笑呵呵地问道:“皇姐考虑得如何?”说着,他停顿了片刻,压低了声音又道,“……那小丫头,朕还是挺喜欢的,若皇姐不愿意,那朕就给她另指一门婚事好了。皇姐你说呢?”
安平猛地抬起头,姐弟来的目光瞬间碰撞在了一起,空气中似乎是迸射出了滋滋的火花。
皇帝轻轻地转动着手上小巧的酒盏,一派悠然闲适,仿佛不为所动。
下一刻,安平微微垂眸,忽然站了起来,硬生生地说了一句:“皇弟,我先告退了。”
望春阁里,霎时就陷入了一片静默中,众人都不明白安平怎么突然就发起脾气来,不禁面面相觑。
皇帝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旁人不知,但他却知道,安平输了!
“好。”
皇帝抚掌而赞,那位刚刚收笔的陈家公子立刻欢天喜地地谢了恩。
皇帝的这个“好”字,一下子让原本因为安平拂袖离去而显得有些沉闷的气氛又热闹了起来,不少人纷纷响应圣意,对着陈家公子所书的那幅字大肆夸奖了一番,一字字、一句句极尽溢美之词,只差把这位陈公子夸成了未来的书圣。
有了陈家公子的字专美于前,后面别的公子姑娘也就不好意思再写字了,以免得泯然众人矣。
又有七八位公子姑娘分别展现了琵琶、拳法、箭法、抚琴、吹笙等等后,赏花宴也渐渐进入了尾声……
皇后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不动声色地吩咐內侍去找人,于是,在赏花宴快要结束时,舞阳、端木绯以及封炎一行人步履轻盈地回来了,一个个神彩飞扬,眉飞色舞。
皇帝今天龙心大悦,又出手阔绰地大赏了今日表现最出色的几个公子姑娘,其他人也是人人有赏。
皇帝高兴,臣子们自然也高兴,厅堂里一片欢声笑语,宾主皆欢,各得其所。
赏花宴直到近申时才结束,众人恭送帝后离开后,也都陆陆续续地出了望春阁,朝四面八方四散而去,四周渐渐变得冷清起来。
耿听莲与卫国公夫人几乎是最后从望春阁里出来的,耿听莲小心翼翼地拢着自己的披风,唯恐让里面的裙子露出一星半点,但哪里又拢得住。风一吹,这条被墨渲染得惨不忍睹的裙子就从飞扬起来的披风底下露了出来,惹来众人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耿听莲难堪地跨过门槛,停下了步子,目光朝前方的几道身影望去。
“端木大姑娘,四姑娘,我送你们回去吧。”封炎殷勤地对着端木纭和端木绯说道。
“多谢封公子了。”端木纭笑着替妹妹应下了,她们三人都没注意后方的耿听莲那幽深阴鸷的眼神,说说笑笑地离开了。
封炎先把端木绯和端木纭送回了泽兰宫,之后,他才回了荷风苑。
然而,安平却不在里面。
封炎毫不意外,嘴角咧了开去,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一双凤眸璀璨得不可思议。
安平此刻正在皇帝那里。
姐弟俩之间仅仅隔着一张雕牡丹缠枝纹的小方几,不过尺余。
二人四目相对,都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仿佛两军对垒般,谁也不肯退让。
沉默蔓延了许久,空气近乎凝滞,一旁服侍的小內侍早就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皇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平率先开口了,从袖中拿出了一块手掌大小的金色令牌放在了小方几上,然后以指尖推移至皇帝跟前。
皇帝瞳孔微缩,嘴角扬了起来。
他已经许多许多年没见过这块令牌了,上一次,还是许多许多年前他偶然在父皇的御书房里看到了这块令牌,只是看了一眼,就被父皇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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