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米黄色宣纸上,以草书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松鹤延年。
这四个字笔力雄劲,线条饱满,力透纸背,明明是草书,却莫名地给人一种细腻的感觉,别有一种遒美的韵味,令人流连再三。
“好字!”丹桂脱口而出地抚掌赞道。
“姑娘真是好眼光。”掌柜笑得愈发开怀,抬起右手指着那幅字画上的左下角介绍道,“且看这落款和印章,据闻这幅字乃是王书韫为了给岳父祝寿所书。再看这‘松鹤延年’四字,笔力遒劲而灵动,笔走龙蛇,可谓下笔如有神啊。”
“几位姑娘,这王书韫的作品至少有一半被当今圣上所收藏,这一幅那可是沧海遗珠啊,可遇而不可求。”
“各位仔细品品,这字形,这笔力,这韵味……”
“真乃‘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啊!”
掌柜越说越带劲,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姑娘们皆是微微颔首,目光流连在这幅字上,心里觉得真不愧为大师之作,确实妙!
端木绯也在俯首看着那幅字,歪着小脸说道:“结构饱满,笔力遒劲,是好字。”
闻言,文永聚上前了两步,笑着道:“端木四姑娘的眼光真是不错。”他一双精明的眼眸在这昏暗的屋子里更亮了,如同盯上了猎物的野兽一般。
“那是自然。”涵星得意洋洋地说道,“本……我的绯表妹那可是写得一手好字,眼光自然也是不一般。”
文永聚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笑眯眯地说道:“您说的是。”
文永聚眼角的余光不露声色地在眼前的这幅字上瞟过。
这幅字虽然是赝品,却是仿得极为精妙,几乎得了王书韫之精髓,只差了那一口灵气。
他十一岁进宫,就跟随近两百个同龄的小內侍进了宫里的内书堂读书,十年寒窗苦读,比起个那些秀才举人也是不差的,但是真正让他脱颖而出的是他那手字画,他对此下了苦功夫,也是为了讨皇帝欢心,对于历朝历代那些书画大家,他的了解可不逊于那些朝中名士。
这一幅字,他第一眼觉得妙,第二眼就看出了最后一个“年”字笔势转折间有所犹豫,不够行云流水,但是骗骗那些小姑娘足矣!
文永聚特意带着端木绯她们来这里,就是想不动声色地哄着端木绯把这幅字给买下。
“松鹤延年。”文永聚念着这四个字,语气欢喜地说道,“说来,过些日子便是老爷的寿辰,作为贺礼倒是再适合不过了。”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端木绯一眼,见她正认真地看着那幅画,嘴角不由翘了翘。
这个端木绯既然能讨得岑隐的欢心,让岑隐认她做义妹,显然也是个机灵又会钻营的人,自当知道这份寿礼“可遇而不可求”。
一旦她买下,并在万寿节时把这幅字献给皇帝,自会有人发现这是一幅赝品。
端木绯胆敢在万寿节上给皇帝进赝品,这个罪名可不轻,说重了就是藐视皇上,是大不敬。
自己倒要看看岑隐还能不能保得住他这义妹……
文永聚按捺着心头的兴奋,继续说道:“……老爷素喜王书韫,定是会十分欢喜的。”
丹桂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这简直是上天掉下来的好运。
文永聚意有所指地说道:“端木四姑娘若是喜欢,小的可以让与姑娘。”他似乎有些羞于启齿,“只望姑娘能替小的在‘那位爷’面前美言几句。”
这下连涵星也恍然了,原来文永聚是想借着这幅字向岑隐“赔罪”啊!
本来嘛,发现了一幅真迹,自当由御用监进给皇帝,他把这个机会让给端木绯,也是让了一份人情给她。
不过这字作为寿礼还真是适合的很!
“松鹤延年,寓意确实不错。”端木绯笑眯眯地弯了弯嘴角,十分可爱。
成了!文永聚的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得意。
角落里点着一个香炉,袅袅青烟从香炉里升腾而起,让这昏暗的屋子里显得既静谧又神秘。
“这是好字。”端木绯的声音清脆如山涧清泉,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只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这不是王书韫的字。”
话落之后,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
“……”文永聚双目微瞠,震惊地看着端木绯。
她居然瞧出来了?!这怎么可能!
姑娘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倒是没有怀疑端木绯的判断,只是心里有些可惜,本来还以为看到了王书韫的真迹,原来只是赝品啊!
不过,以她们的出身,好东西实在没少见,短暂的失望后就恢复如常。
唯一好奇地就是……
“绯妹妹,是怎么看出来的?”丹桂的眸子晶亮,感觉心口像是有一只猫儿在调皮地挠个不停。
在三个姑娘家炯炯的目光中,端木绯指了指那幅字画,正色道:“这个纸不对。”
涵星三人怔了怔,这不就是宣纸吗?!哪里不对?
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宣纸亦称‘檀皮宣纸’,其中的檀皮指的是青檀皮。不过,从一百年前起,宣纸的材料中就又加入了稻草。这幅字的纸张用的就是加了稻草的宣纸。”
“试想,三百年前的书法大师王书韫又怎么可能用这种宣纸来写字呢!”
“这幅字乍一眼看写得还不错,其实漏洞百出,不仅用纸不对,写到后面两字时,笔势也越来越不流畅,也就蒙蒙外行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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