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打帘声忽然响起,一个青衣丫鬟快步进来了,屈膝禀道:“老太爷,太夫人,端木四姑娘来了。”
短短的一句话让屋子里原本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两人相视而笑,楚太夫人含笑道:“让端木姑娘进来吧。”
俞嬷嬷见状,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没一会儿,丫鬟就领着端木绯进了暖阁中,今日的端木绯梳着一个可爱的双平髻,穿了一件桃粉色绣哲哲绿萼梅长袄,搭配一条淡粉色刺绣长裙,彷如一阵夹着桃花的春风迎面拂来。
“喵呜!”
一只长毛的狮子猫亲昵地绕在她的裙边,像影子般黏在她身旁,亦步亦趋,看得两位老人忍俊不禁地勾唇。
“楚老太爷,楚太夫人。”端木绯款款地走到近前,对着二人福了福。
楚太夫人笑着就招呼端木绯在一旁坐下了,几乎是下一瞬,雪玉就轻盈地跳上了端木绯的膝头,乖巧地趴在了那里。
端木绯眉眼弯弯,白嫩嫩的小手一下又一下地为雪玉顺毛。
楚太夫人则吩咐丫鬟去取画,取的正是那幅《旭日飞瀑图》。
端木绯今日是应当初行宫之约,特意来这里给那幅画盖章的。
她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寿山石印章,笑眯眯地解释道:“楚老太爷,让您久候了。我回京后,找了一月,这才得了这块桃花冻石,一刻好,我就来了。”
她手里的这块桃花冻石晶莹脂润,乳白色的石料中嵌着细密的红点,疏密有致,就仿佛那三月桃花浮沉在那清澈溪水之中,似静非静,似动非动,妙不可言。
端木绯一看就喜欢极了,涎着脸从端木宪那里讨了过来,连着几天都埋头在这块印石上,这才把它给刻好了。
楚太夫人来了几分兴致,道:“这印章是自己刻的?”
“印钮的图案也是我自己设计的。”端木绯把印章给了一旁的绿萝,让她呈给楚太夫人看。
楚太夫人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小巧的印章,底部以隶书刻着四个字:闲云居士。
楚太夫人在那幅画的落款上看到过这四个字,知道这是端木绯的自号。
印钮刻的是一只小狐狸,小狐狸慵懒地蜷成一团,一双狐狸眼半眯半阖,似乎睡着了,又似乎在注意周围的动静。端木绯镌刻时巧妙地配合了这块寿山石的花纹,七八个桃花瓣一般的红点恰好随意地洒在狐狸里背上,很是趣致。
这只慵懒不失灵动的小狐狸倒是与“闲云居士”这四个字搭配极了。
楚太夫人越来越觉得有趣,随口问道:“绯丫头,刻的可是家团子?”见楚老太爷疑惑地挑眉,楚太夫人就解释了一句,“团子是她养的小狐狸,可爱极了。”
“喵呜?”雪玉从端木绯的膝头抬起头来,似乎在发问,又似乎是看向了捧着画卷回来的杜鹃。
杜鹃小心翼翼地把那幅画铺开在靠墙的一张紫檀木大案上,然后后退了两步,守在一边。
屋子里坐的三人纷纷站起身来,走到了那张大案前,皆是俯首看着案上的这幅画。
四周静了下来,唯有雪玉不依地“喵喵”叫着,在端木绯的裙边撒娇,一会儿用脑袋蹭着她的裙子,一会儿用肉垫拍拍她。
此时此刻,周围的声音已经传不到楚太夫人耳中了。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中,楚太夫人每天都要看这幅《旭日飞瀑图》,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每一次看,她都从这幅画中似乎感受到一种生机勃勃的力量。
楚太夫人也从楚老太爷那里得知了这幅画曾经被毁的事,知道是端木绯亲笔修改了这幅画。每每看着这幅画,楚太夫人心里就有一种感觉,如果是辞姐儿在世的话,她一定也会这么改的!
“绯丫头,”楚太夫人忽然转头看向端木绯问道,“怎么会想到要这么改这幅画?”
端木绯愣了一下,含糊地说道:“我第一次看到这幅《飞瀑图》时,就觉得这幅画好像还没完成。”
一旁的楚老太爷闻言不禁笑了。
在宁江行宫时,他亲眼看着端木绯改完这幅画后,他也隐约猜到了辞姐儿的这幅画也许原本是一幅没有完成的画,所以辞姐儿才特意在画中的某些位置留有余白,所以辞姐儿只是亲笔落款,不曾盖印。
楚老太爷也告诉过楚太夫人他的这些猜测。
此刻听端木绯道来,楚太夫人心有所触,慈祥的面庞上也难掩动容之色,眼眶微红。
楚太夫人的眼前不禁闪过自她前年在宫里第一次遇上端木绯时的一幕幕,一手下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红珊瑚佛珠。
彼时,若非这串佛珠正好散在了地上,她与这丫头是否就擦肩而过了呢?
也许,老太爷说得不错,这丫头果然和辞姐儿有缘。
也许,冥冥中真的有一股力量,把绯丫头带到了自己跟前,让这幅画变得完整。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缘分!
“绯丫头,来盖印吧。”楚太夫人摊开右手,把手里的那个狐狸钮印章递向了端木绯。
这一瞬,她心里有了决定,眼神也沉淀了下来。
若是她的辞姐儿在天有灵,也会乐意吧。
楚太夫人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眼中盈满了笑意。
祖母果然喜欢自己改的画!端木绯自然看出楚太夫人眼中的喜悦,心里雀跃不已,就像是一个得了长辈夸奖的小女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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