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炎的名字令得亭子里静了一静,只剩下那寒风吹拂枝叶的簌簌声。
皇帝随意地摩挲着手边的茶盅,笑着恭贺安平道“长姐,你们母子俩很快就可以团圆了。这是不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但愿如此。”安平神情平静地说道。
安平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见宝亲王妃身旁的丫鬟紧张地“啊”了一声。
宝亲王妃微微蹙眉,不悦地看向了身后的贴身丫鬟。这可是御前失仪。
那丫鬟的俏脸上褪去了血色,抬手指着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道“王妃,蚂蚁……好多……黑蚂蚁!”
黑蚁?!亭子里的众人立刻就联想到了之前在静心殿的那个佛龛里密密麻麻的蚁群,脸色微僵。
众人都顺着丫鬟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凉亭一侧的灌木丛中不知何时爬出了一群群的黑蚁,黑压压地在地面上爬行着,沙沙沙沙……
宝亲王妃这时可就顾不上什么御前失仪了,几乎是跳了起来,惊慌失措地从亭子的另一边退了出去。
皇帝自然也看到了那数量惊人的黑蚁群,脸色十分难看,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浮现一个念头,莫非刚才擅自打开佛龛,真的触怒了神灵?!
仿佛在验证他的猜测般,更多的黑蚁源源不断地从灌木丛中爬了出来,密密麻麻,朝亭子里的各个方向四散而去,地上到处都是黑蚁,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皇上,不如避一避吧?”
“二皇子妃,小心。”
“啊,蚂蚁爬过来了……”
“……”
在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众人纷纷离开了亭子,也包括安平和端木绯。
可是亭中的黑蚁太多了,饶是他们再小心,还是让一些黑蚁爬上了他们的鞋履、袍角或者裙裾。
周围的那些宫人与丫鬟急忙都俯身帮着各自的主子拂去身上的黑蚁,好一阵鸡飞狗跳,喧闹得很。
子月和绿萝也蹲下去,帮自家主子掸蚂蚁,却发现安平和端木绯的裙裾纤尘不染,哪有什么蚂蚁。
绿萝心念一动,忽然想到自家姑娘天天都佩带着她自己调配的驱虫蚁的香囊,放下心来,但还是走出紧张地样子,装模作样地掸着蚂蚁。
皇帝鲜少如此狼狈,面色一沉,朝慕祐昌看去,迁怒地想道都怪这个逆子!要不是因为他引着自己去开佛龛,怎么会触怒神灵?!
皇帝越想越觉得是如此,面沉如水。
慕祐昌没注意到皇帝,他也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心里忐忑不安,心跳如擂鼓般砰砰地回荡在耳边。
难道说是自己刚刚在静心殿放火的事惹怒了神佛?
不会的。
他立刻掐断了这个想法,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只是巧合,自己可是真命之子。
慕祐昌定了定神,拔高嗓门呵斥道“来人,快去把住持叫来!这寺里怎么到处都是蚂蚁!惊扰了父……亲,他们担当得起吗?!”
这逆子还要拿自己当挡箭牌?!皇帝的脸色刹那间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够了!真是丢人现眼!”
皇帝忍不住又朝亭中望去,这才没一会儿功夫,亭中的黑蚁数量似乎又多了一倍,密集得仿佛那天际的阴云,在亭子里流连不去。
皇帝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似的,更烦也更慌了。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摆驾回宫。”
皇帝冷冷地丢下这四个字,就大步流星地朝大门方向走去。
皇帝都走了,其他人自然也都跟了上去,亭子四周很快就变得空荡荡的。
端木绯正要跟上去,忽然目光一滞,注意到凉亭中的扶栏长椅下撒着一滩滩灰色的粉末。
这是……
端木绯的鼻子动了动,歪了歪小脸,正好对上岑隐那双狭长魅惑的眸子。
岑隐对着她飞快地眨了下眼,微微一笑,妖魅如狐。
有趣。端木绯努力地压抑着那微微翘起的嘴角,若无其事地随着安平一起往前走去。
一炷香后,一行车马就簇拥着皇帝浩浩荡荡地从千枫山的山脚下飞驰而去,安平的马车慢悠悠地跟在了最后面。
安平挑开一边窗帘,朝马车外望了望,见皇帝一行人在前方数十丈外,方才放下窗帘,问道“绯儿,静心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端木绯就从她发现二皇子慕祐昌的袖子上被烧焦了一小块说起,有条不紊地说到她的推测……
饶是沉稳如安平,也是一阵后怕,脸色微变。
是她大意了,差一点……差一点兄嫂的牌位就会葬身于火海中。
“绯儿,多亏了你。”安平亲昵地揽过端木绯的肩膀,眸子里溢满了温柔的笑意。
儿媳妇的眼睛还真是尖,又机灵,自家傻儿子真是赚到了。
安平抬手温柔地揉了揉端木绯柔软的发顶,端木绯乖巧地由着安平摸,笑得甜糯可爱。
马车外不时传来车夫的吆喝声和挥鞭声。
安平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心里忍不住怀疑慕祐昌到底知道多少呢?!
安平回想着今天慕祐昌说的每一句话,慕祐昌的那把火太过了冒险了,据她对这个侄子的所知,他应该不是那种没有一点凭仗就会去贸然纵火的人,他怕是知道什么,问题是,他只是“怀疑”,还是“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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