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隐恭声答道:“回皇上,国史上皆赞太祖皇帝严于律己,励精图治,一心为天下黎明百姓,罪己诏下后,四方人心大悦,民心军心为之大振。”
岑隐的话音落下后,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皇帝抿唇沉默了,浓密的眼睫如同那飞蛾般微微扇动了两下,在脸颊上留下深深的阴影,看着面沉如水,一种阴郁的气息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一旁的内侍每天都在皇帝身边侍候,惯会察言观色,哪怕皇帝不说话,他们也能感受到皇帝此刻的心情不太妙。内侍屏住了呼吸,努力当做自己不存在。
岑隐的头伏稍稍伏低了一些,朱染的嘴唇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微微翘起,那幽深狭长的眼眸里闪着一种鬼魅般的光芒。
“臣记得前朝的郑高祖,前前朝的魏玄宗……上至禹、汤也曾下过罪己诏。”岑隐状似无意地又道。
皇帝的嘴角抿得更紧了,还是没说话,一只手下意识地捏住了手里的锦被,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太祖皇帝、郑高祖、魏玄宗皆是千古明君啊,为了天下,为了百姓,自检自省!”岑隐抬眼望向了寝宫中挂的一幅字画,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句话:大度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这幅字乃是出自太祖皇帝之手。
皇帝也顺着岑隐的目光看向了那幅字画,神情怔怔,喃喃自语着:“是啊,为了百姓……”
他的眼神闪烁,声音很快就消失在唇齿之间。
第364章 攀附
自古以来,皇帝下诏罪己不外乎三个原因,一是天灾,二是君臣错位,三是政权危难之时。
这罪己诏一出,就避不开这三者……
想想后果,皇帝又犹豫了,面色阴晴不定。
岑隐眼角的余光瞥着皇帝的面色,嘴角翘得更高了,他并不意外皇帝的犹豫。
他点到为止,也不再提这个话题,亲自去给皇帝倒了安神茶,端到了皇帝的手中,“皇上,喝些安神茶吧。”
皇帝浅啜了两口热烫的安神茶,把茶盅又递还岑隐,吩咐道:“阿隐,最近就由你协同内阁来处理这些日子的政务。”
“是,皇上。”岑隐一边应声,一边又随手把茶盅递给了一旁的内侍。
静了一瞬后,岑隐眉头微动,绝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迟疑之色。
“阿隐,可是出了什么事?”皇帝立刻看出岑隐的神色不对,蹙眉问道。
“皇上,有一件事,臣倒是拿不定主意。”岑隐慢条斯理地禀道,“百川族的吉尔斯亲王想为女儿罗兰郡主求指婚……”
顿了顿后,岑隐才继续道:“求的是安平长公主府的封公子。”
什么?!皇帝正好是心情最不好的时候,一听立刻就怒了,额头青筋暴起,斥道:“这些蛮夷小族到底在搞什么,先是儿子要和人家封炎争婚,现在又是女儿要抢封炎?!婚姻岂是儿戏,由着他们想争就争!简直是不知所谓!”
皇帝越说脸色就越难看,眉心隆起。
朝堂上下谁人不知封炎和端木绯的婚事是自己下旨钦赐的。
如果说昨日在千雅园,赫鲁与封炎争婚,那是不知者无罪,今天吉尔斯又替女儿罗兰出头那就是明知故犯了!
吉尔斯他们莫不是对自己有所不满,觉得自己不配当这个皇帝……
想到这里,皇帝的心里更烦躁了,眼神阴郁,若是他此刻手里还拿着茶盅,怕是早就随手把茶盅砸出去了。
“阿隐,你去告诉吉尔斯,要么就安份点留在京城,等过了年再走,要么……就现在滚!”皇帝的语气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迁怒道,“都是耿海出的什么馊主意,非要把这些部族都拉来京城!真是没事找事!”
皇帝本是脱口而出,但是话出口后,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耿海最近行事越来越不着调了。
“皇上,息怒。”岑隐随口安抚道,“您龙体不适,正是要休养的时候,为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不值当。”
“阿隐,还是你懂事。”皇帝想着不省心的耿海和吉尔斯,越看越觉得还是岑隐体恤君心,时时想着为他分愁解忧。耿海和吉尔斯啊,终究是私心太重!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岑隐又是一笑,温声道,“皇上,臣扶您躺下歇息吧。早点养好龙体才是要紧事。”
皇帝只觉得这一字字一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心里十分妥帖。
皇帝在岑隐的搀扶下,又歇下了,一旁的内侍急忙替皇帝掖了掖被角。
岑隐出了皇帝的寝宫后,随意地看了一眼壶漏,已经快辰时了。
“小蝎,吩咐下去,就说今日的早朝还是免了。”岑隐语气平淡地吩咐道,小蝎立刻领命退下。
这早朝已经停了第三天了,所幸,最近也没什么大事,所有的政事都由司礼监和内阁共同处置,朝野上下倒也平静的很。
不用上朝,那些文武百官也是难得的躲了几天懒,不必鸡鸣而起。
唯有几个内阁大臣忙得好似陀螺般转个不停,本来有些折子在早朝上就会被皇帝打回去,这下可好了,送到内阁和司礼监的折子比平日里多了近一半,而百川族求赐婚的折子当天就给驳了。
吉尔斯得到旨意后,就把女儿罗兰唤了过来,把驳回的折子给她看了。
看着折子上的朱砂批复,罗兰郡主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折子,只觉得这大红色的笔迹刺眼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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