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能上达天听,自己的目的就算成功了,就算不能把岑隐拉下马,也能锉锉他的锐气。
没想到东厂的消息这么灵通,他们还没出国子监,岑隐就率东厂找上门来了……
不仅是陶子怀怕了,之前与他一起义愤填膺的几个监生此刻看着岑隐和他身旁的东厂番子,也怕了,多是一声不吭。
也还是有不怕死的愣头青,那邹姓监生跳了出来,他昂首挺胸地上前几步,指着太师椅上的岑隐斥责道:“岑隐,你是内宦,内宦就该知内宦的本分,你司礼监掌的是批红与宫廷一切礼仪,可是你竟想越俎代庖,妄想把持朝政,实在是痴心妄想!”
邹姓监生说得那个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在场的其他人头低得更下了,大部分人都巴不得当场消失才好,心里暗暗后悔怎么没跟着端木珩他们早点离开,也不至于牵扯到这种事情中。
刑千户从一个东厂番子手里接过一本册子,翻着册子与岑隐说着:“督主,此人叫邹仲华,今年十八岁,是前年院试中的秀才,受冀州白云书院举荐,来了国子监读书。”
岑隐修长如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着手里的手炉,薄唇微翘,笑眯眯的,似乎完没有动怒。
邹仲华滔滔不绝地将岑隐好生斥责了一番,越说越是愤慨,转头看向了左后方的陶子怀以及其他几个同窗道:“陶兄,徐兄,苏兄……你们也来说说吧。”
陶子怀以及周围其他几个被他点名的监生神情各异,有的人书生意气,如邹仲华般义愤填膺地附和了几声;有的人一开始慷慨激昂,现在事到临头,却惧了;有的人本来就是浑水摸鱼。
邹仲华见大部分人都不说话,就看向了陶子怀,朗声道:“陶兄,你也说几句啊!”
陶子怀瞬间慌了神,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否认道:“邹兄,你胡说什么!”
邹仲华难以置信地看着陶子怀,一脸被背叛的受伤,“陶兄,你明明说,宦臣当权,乃乱国之相吗?!”
“……”陶子怀脸上霎时血色无,想否认,又觉得喉头艰涩说不出话来,毕竟在场的众人中可不止是邹仲华一人听到他说了那番话。
岑隐闲适地靠在后方的椅背上,笑眯眯地看戏。
刑千户又在册子上翻了两页,对着某一页读道:“陶子怀,乃翰林院侍读学士陶凡的次子,年方弱冠,去岁京城院试第二名,来国子监有三年了。”
刑千户那尖细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听得陶子怀心中愈发不安,这一刻,他不仅是怕,而且还有什么深深的恐惧。
他会不会连累了陶家?!这个念头让陶子怀如坠冰窖。
邹仲华又看向了另一个监生,指着对方愤然道:“王兄,你不是说若是任由那个岑隐把持朝政,怕是我大盛危矣!”
“还有张兄……”
邹仲华指着四周的那些不敢吭声的监生一个个地说道,那些监生吓得脚软,连着好几人都扑通地跪了下去。
底下的先生们听着这一句句珠心之语,是真的怕了,心里恨死这些个挑事的学生了。
国子监的教书先生多也上些年纪了,不是那等年少意气的书生,他们也不是那种清正高洁到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否则,他们也不会来国子监当先生了。
几个先生生怕被这些胆大包天的监生牵连,都站在那里瑟瑟发抖,某个发须雪白的老者似乎随时都要晕厥过去了。
一个着太师青直裰的先生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对着邹仲华斥道:“邹仲华,你莫要再‘胡闹’了!”
那位先生真是恨不得往邹仲华的脸上抽上一个耳巴子,他自己想死,也别拉着这么多人跟他一起死啊!
“曹先生,学生一贯敬你,没想到连你都对这等阉人屈服!”邹仲华失望地看着那位曹先生,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无奈。
正因为朝堂上也都是他们这些惧于宦臣淫威之人,才会让岑隐这个阉人在朝堂上的势力越来越大。
“岑隐,便是你今天堵得我一人之口,也堵不上天下人的悠悠众口!”邹仲华一派豪情壮志地看着岑隐。
“邹兄说的是。”有两个监生毅然地站在了邹仲华身旁,大多数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们三人。
像这等读书读傻的二愣子,岑隐根本就懒得多看一眼,跟别说与他们浪费口舌了。
岑隐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袖,正想下令,忽然面色一变,目光凝固在他空荡荡的腰头,瞳孔猛缩。
他原本佩戴在腰侧的荷包不见了!
岑隐抱着手炉霍地站起身来,一下子引得众人的目光都朝他望去,几个东厂番子紧张地浑身霎时如弓弦般拉满了。
岑隐没在意其他人,脑海里只剩下他丢失的那个荷包。
他可以肯定他今天从东厂出门时荷包还在的,荷包会丢到哪儿去了呢?!
岑隐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浑身释放出一股滔天的怒意,令人不寒而栗。
“扑通,扑通……”
又有三四个监生吓得腿一软,一个接着一个地跪了下去,有几人已经开始担忧自己今日会不会命丧于此了。
今天真的是要被邹仲华这个愣头青害死了!
“督主……”刑千户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然而,岑隐恍若未闻,转身就走出了三味堂,只留下一道冷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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