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啊!
她细细地品味着她自己方才说的那几句话,一头雾水,感觉心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似的,喘不过气来。
两个黑衣暗卫一左一右地拽住了周嬷嬷,立刻就把人给拖拽了下去。
厅堂里静了下来,夜更深了,远处传来了三更天的锣声,“铛!铛!铛!”
温无宸修长的手指在一只青花瓷茶盅上缓缓地摩挲着,儒雅的面庞上露出沉吟之色,转头对安平道:“看来京中的不少府邸中恐怕也有耿海埋下的人。”
从周嬷嬷刚刚的最后一句话中,温无宸听出了更深沉的意思,她说“害人害己”,也就是说,哪怕是“势单力薄”的公主府与人联手也没用,其他府里恐怕也有耿海埋下的探子。
更甚者……
“耿海也许还养了私兵。”温无宸推测道。
安平笑了,眼尾高挑的凤眸中闪着一抹冷芒,徐徐道:“不过,耿海做事一向‘谨慎’。”
封炎看着温无宸,他那双与安平几乎一模一样的凤眸也是若有所思,他唇角微勾,含笑不语。
耿海有私兵的事,从前皇帝可能不会太在乎,但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
温无宸继续道:“皇上如今还忍着耿海,一是因为兵权,二是为了名声。”
“本宫这皇弟也就是不想背上鸟尽弓藏之名。”安平不屑地冷哼道,“他这个人一向装模作样。”
温无宸看着茶汤中沉沉浮浮的茶叶,深邃的眼眸中明明暗暗,思绪翻涌。
须臾,他的眼神就沉淀了下来,云淡风轻地又道:“这一次,对我们而言,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反而是耿海自己把破绽透给了他们。
也亏得阿炎回来得正是时候,也亏得端木绯机灵,不然怕是会有些棘手。
这一瞬,温无宸和安平都想到一会儿去了,有志一同地看向了封炎。
想着封炎这两个多月来的辛苦,安平心疼不已,柔声道:“阿炎,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商量也一样。”
封炎给安平和温无宸行了礼后,就精神奕奕地走了,步履还是那般矫健,不见一丝疲态。
然而,看在安平眼里,只觉得愈发心疼了,用低若蚊吟的声音叹道:“这孩子太苦了……”
窗外的夜风一吹,就吹散了安平的叹息声。
安平目光怔怔地目送封炎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院子口。
在封炎六岁那年,她就告诉了他他的身世,她让他自己抉择,其实他又何尝有抉择的权利?!
从那一刻起,阿炎就等于失去了童年,被逼着长大,被逼着努力,从小他就比任何人都要努力,除了吃饭睡觉外,其余的时间他几乎都在练武、读书,寒暑不断,风雨无阻。
她的阿炎那么贴心,她的阿炎是最好的!
过去这些年的一幕幕在安平的眼前,飞快地闪过,她的脸上有感慨,有欣慰,眼神微微恍惚了起来。
她没注意到温无宸正静静地看着她,神情温和而专注。
夜更深了,也更浓了。
庭院里的草丛间似乎隐约响起了些许虫鸣声,与那风声交错在一起,彻夜不止……
次日一早,朝堂上波澜再起。
还在休朝的皇帝忽然把几位内阁大臣以及其他几位勋贵重臣都宣来了养心殿。
这京中没有不透风的墙,昨晚发生在公主府大门口的那场冲突,此刻不少人都已经听说了,众人隐约也猜到皇帝在这个时候宣召他们的目的。
果然——
“卫国公没有管束好禁军,以至禁军差点冲撞了安平长公主,令朕也无颜面对皇姐。”
“朕想着既然卫国公公务繁忙,难免有所疏忽,不如就让吏部帮着分分忧,以后这禁军首领官之选授和给由皆由吏部掌管。其它如武官诰敕、清勾替补、俸粮、器械、舟车、薪炭诸事也分别移与六部会同处理。”
“耿海,你也好分出时间整顿禁军,以后别出岔子了。你觉得如何?”
皇帝坐在正殿的御座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群臣,目光落在了站在群臣最前方的耿海身上,语气淡淡地问道。
皇帝看似询问,表情却冷峻无比,显然根本就不接受任何否定的答案。
知皇帝如耿海,心中立刻就了然。
皇帝这是借题发挥呢!
自己手掌五军都督府,管着天下兵马大权,皇帝早就对自己忌惮在心,这次他“得罪”安平长公主也不过是借口,皇帝想趁这个机会削弱自己才是真的。
偏偏昨天的事,皇帝也在场,自己赖不掉,若是自己不认,儿子难免会被冠以擅自出动禁军的罪名,哎,怪只怪没有抓到安平的把柄,不然何至于此!
耿海的脸颊抽搐,身的肌肉绷紧,仿佛那拉得太满的弓弦,只要再稍微一使力,弦就会断裂。
殿内寂静无声,其他臣子都是默默地垂首立在一旁。
这是皇帝与卫国公的博弈,他们这些外人没必要多事,免得吃力不讨好,倒是这兵部似乎渔翁得利啊。
不少人都暗暗地朝兵部尚书瞅了一眼,头发花白的兵部尚书目不斜视地静立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皇帝也不催促耿海,漫不经心地端起了內侍送上的茶盅,殿内,只有那茶盖轻轻拨动杯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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