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住持带领一众僧人齐声给皇帝和皇后行了佛礼,声音整齐划一。
“皇上皇后,请。”
接着,住持不卑不亢地迎着帝后进寺。
紧跟在帝后身后的就是一道着大红麒麟袍的修长身影,后面才是皇子公主,亲王勋贵,首辅阁臣……众人按照品级高低如众星拱月般簇拥在后方。
三月十六日太庙发生的一幕幕,还清晰地镌刻在不少人的心中。
众人看着那道大红色的身影,不禁心道:很显然,经过罪己诏的事,岑隐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怕是又更上一层楼了。
而卫国公……
如果这次罪己诏的事,卫国公不能给皇帝一个交代,这朝堂上下怕是真的要翻天覆地了。
还有不少人偷偷地瞥着卫国公父子,目光幽深,心里唏嘘不已。
数百人不紧不慢地进了皇觉寺,长长的队伍如那川流不息的溪水般流淌着。
大部分人的心口都仿佛压着一块巨石,一个个行事低调,低眉顺眼,唯恐太过招摇惹来皇帝不悦。
过了约莫两盏茶时间,这两三百号人才都进了寺。
街道上只剩下了随行的禁军和那些空荡荡的车驾,而皇觉寺里被挤得满满当当,这些僧人还从不曾在一天之中接待过这么的贵客,而且都是身份不凡,僧人们也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只祈祷今日的法事顺顺利利。
走在最前面的皇帝已经在住持的引领下进了大雄宝殿,跟随皇帝进了正殿的还有皇后亲王、皇子公主、皇子妃等等,封炎和端木绯也跟着安平进了殿内。
其他人则都候在了殿外的庭院里,密密麻麻。
大雄宝殿的正前方供着一尊巨大的金漆释迦牟尼佛坐像,佛像眉心白毫,双眼微闭,自然地下视,似乎正俯视着众生,法相庄严慈悲。
佛像的前方的香案上供着一个红木牌位,皇帝哪怕不看牌位的上的字,也知道这是皇兄的牌位。
皇帝的身形瞬间就僵直如木雕般,瞳孔微缩。
皇后等人也感觉到皇帝的不自然,皆是垂首不语,一种凝重肃穆的气氛自然而然地弥漫在殿堂中。
与此同时,两列着黄色僧衣的僧人也进了殿,在殿堂的两边待命。
殿堂里,静了许久,无论是皇后,还是住持,都不敢催促皇帝,沉默在殿内蔓延着,殿外也同样是静悄悄的,众人站在旭日的光辉下,一动不敢动。
春风阵阵拂来,吹得庭院四周的梧桐树枝簌簌作响,殿内殿外显得更静了。
巳时了。
住持看看壶漏,发现吉时已到,就念了声佛。
跟着,殿内响起了僧人们庄严的念佛声,与沉闷的木鱼声,节奏单调,却令得气氛中瞬间多了一种圣洁超凡的味道。
皇帝身子一颤,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一撩衣袍,跪在了前方的蒲团上。
“皇兄,是朕对不住你。”
第403章 狂喜
寥寥几字,皇帝几乎用尽身的力气才说了出来,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自己亲手在自己的脸上重重地甩了一巴掌般。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记清脆的引磬骤然响起,仿佛一锤重重地敲击在皇帝的心口,令他身子又是一颤,面色惨白,那眼下的青影显示他昨晚恐怕是彻夜未眠。
安平淡淡地瞥了皇帝一眼,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她这个皇弟啊,还是跟以前一样当断不断,优柔寡断。他都已经到了这一步,终究要跪,何不跪得大大方方,爽爽快快!
端木绯也在看皇帝,神色有些微妙。
之前,她和皇帝离得有些远,所以没注意到,直到进入这殿内,才发现皇帝的腰侧悬了一块双龙纹镂空羊脂白玉佩,玉佩上编着青色的络子,实在是眼熟得紧。
唔……
这不是前两日岑公子命人拿来的那匣子玉饰中的一件吗?!
那日她看这块玉佩玉质虽然不错,只不过是镂空的,怎么看都不适合打磨成雁足,因此也就没考虑,没想到今天这块“自己挑剩”的玉佩就挂在了皇帝的身上。
“……”端木绯默默地移开了视线,随着众人一起跪了下去,心道:她什么也不知道。
不仅是殿内的几人,殿外的所有人也都跪下了,里里外外的众人一下子都矮了一截,只剩下那些僧人双手合十地站立在一旁。
殿内众僧人的念佛声与木鱼声此起彼伏,而这肃穆的声音非但不能安抚皇帝,还令他的心湖更乱了,如同那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只能随着那汹涌的浪潮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一起一伏,一升一落……
许多年前的往事也随之飞快地在他眼前闪过。
他是父皇的次子,当他出生后,母妃就被封为贺贵妃,深得圣宠,而他也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远超皇兄,而下头几个皇弟文不成武不就,根本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皇兄是先太后之嫡子,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早在皇兄出生那年就被父皇立为太子。
别人不知道,可是他慕建铭知道,父皇立太子其实被逼的。
那一天,他因为读书累了,父皇让他在御书房的内室里小歇,父皇以为他睡着了,可是他没有,他亲眼听到先太后石氏来找父皇,斥父皇对皇兄太过严厉,问父皇当年是不是不想立皇兄为太子……
当日他们吵得很激烈,父皇来回地踱着步,几乎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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