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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房里静悄悄的,寂静无声,只剩下了耿海一人浓重的呼吸声,“呼——”,“呼——”,一声又一声地回响在空气中……
    此时,岑隐、封炎和袁惟刚已经走出了地牢的大门。
    与黑暗阴冷的地牢不同,外面的空气温暖和熙,夕阳已经落下了一小半,天空中彩霞满天,绚丽似锦。
    “袁统领,”封炎在地牢外的树荫下停下了脚步,对着袁惟刚慎重地作揖道,“辛苦这十几年来忍辱负重。”
    袁惟刚惶惶不安,连忙也躬身作揖,郑重其事地说道:“公子言重了。”
    袁惟刚俯首看着地面上的斑驳的光影,眼睛里涌动着异常复杂的情绪。
    对他来说,崇明帝可说是恩重如山。
    当年崇明帝遇难后,他故意向耿海示好,打算慢慢赢得耿海的信任,再伺机复仇。
    后来他收到了镇北王府的密信,才知道崇明帝尚有子嗣在,他们打算联合起来里应外合,却没想到他们还没起兵,镇北王府就出了事。
    而他没有暴露。
    他按捺了下来,继续原本的计划,继续向耿海投诚示好,静待时机。
    十六年了,他足足用了十六年才一步步成为耿海的心腹,成为耿海最信任的手下。
    “大哥,我先走了。”封炎对着岑隐拱了拱手道,“后面的事就交给大哥了。”
    封炎的嘴角抿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凤眸里锐气四射,就仿佛一把出鞘了一半的利剑,闪着杀伐之气。
    封炎身上还有一件不能耽误的要事,他要趁机去收服被耿海调来京畿的辽州卫和豫州卫。
    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岑隐和封炎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后,封炎就带着袁惟刚离开了。
    只留下岑隐独自一人站在浓密的树影下,目光幽深地看着封炎颀长的背影渐行渐远……
    岑隐一动不动地静立着,仿佛一尊精美的玉雕般,肤光胜雪。
    夕阳又往下落了些许,连带天色也变得昏黄起来。
    岑隐仰首望着西边那金红色的天空,眼神渐渐恍惚了,狭长的眸子被映成了金红色,如血染般,似乎眨眼间,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许许多多的往事,当年镇北王府覆灭,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姐姐带着他藏在秘道里,三天三夜,一直到饿得受不了,他们才出去。
    外面早就物是人非,空气中扑鼻而来的便是浓浓的血腥味,以及满目的尸体,腐肉,蛆虫,乌鸦……
    他是镇北王府的世子,从小,父王就时常教导他——
    “薛昭,我们镇北王府的职责就是守护北境的太平,要记住,我们是大盛北方的最坚实的一道屏障!”
    “只要镇北王府在一天,无论是北燕还是匈奴,谁也别想南下中原!”
    “我们是军人,手上染血无数,但是,薛昭,我们杀的是侵犯我大盛山河之人,杀的是残害我大盛百姓之人!!”
    他很小的时候,父王就带着他上过战场,他也亲眼见过那尸横遍野的场景,可是当这一幕出现在王府时,他才知道什么是人间地狱。
    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歪七扭八地横躺在整个王府,那一张张面孔全都是他自小认识的人,他们惨白狰狞的面庞看来如此熟悉,又如此的陌生……
    他们全都死了。
    娘亲一尸两命,一把长刀刺穿了娘亲隆起的腹部,娘亲腹中才七个月大的弟弟也跟着娘亲走了。
    当时,他想把娘亲他们的尸体都埋起来,但是姐姐拉住了他。
    姐姐说,不能让人发现,镇北王府还有他们姐弟活着。
    姐姐说,为了镇北王府,他们必须活下去。
    姐姐说,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哪怕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们一定可以为父母报仇。
    姐姐女扮男装带着他一路南下,没过多久,北燕来袭边境,无数流民一路逃难,他和姐姐也混在了逃难的流民中,一路乞讨,一路流亡,吃树皮,挖野草,饮泥水……日子越来越艰难,但是他们姐弟咬牙熬了下来。
    然而,即便是姐姐用泥土掩饰她的容貌,她还是被人发现了女儿身。为了自己,姐姐她……
    当年的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岑隐一向平静的胸膛一阵剧烈的起伏,黄昏的微风徐徐吹来,吹得他身上黑色的披风哗哗飞起,乌发飞舞在风中,明明面无表情,明明沉默不语,整个人却透出一股深沉的悲凉……以及追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岑隐终于动了,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东厂,然后策马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得得得……”
    马蹄声在黄昏空旷的街道上显得尤为响亮,马匹越跑越快,让那迎面而来的风变得锐利如刀。
    岑隐原本激荡的心在单调的马蹄声中渐渐平和下来。
    当他抵达宫门时,整个人又变成了平日里那个睥睨天下的东厂厂督。
    夕阳已经只剩下了西边天空最后一抹橘红,宫门快要落锁,但是对于岑隐而言,这些都不是问题。
    “督主。”
    在一阵阵此起彼伏的行礼声中,岑隐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如常般不疾不徐,在夕阳的余晖中,目标明确地走向御书房。
    一盏茶后,解下了披风的岑隐就出现在了御书房中,将耿海意图谋反,他带人在安定县附近拿下耿海的事大致地禀明了皇帝,三言两语间,说得是避重就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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