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她话音刚落,一只茶盅已经猛地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季兰舟的裙裾边。
茶盅碎得四分五裂,瓷片、茶汤溅了一地,溅湿了她的裙摆和鞋尖,那橙黄色的茶汤在青石板地面上流淌开去,一地的狼藉。
厅堂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啪!”
宣武侯一掌重重地拍在扶手上,眼眸死死地钉在季兰舟身上,怒声斥道:“们还跟这丫头废话什么?!都是我们这些年来对这丫头太好了,把她的心都养大了,自说自话,擅作主张!”
宣武侯的声音仿佛闷雷般回响在屋子里,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愤怒。
季兰舟身子一缩,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一般,微微颤抖着,但还是鼓起勇气,仰着下巴看着宣武侯道:“大舅父,这是父亲生前的心愿,我……我只是……”
“够了!”宣武侯冷声打断了季兰舟,抬手指着她的鼻子,气得周身发抖,“事到如今,还不知错!”
众人不满嫌恶的目光都如利箭般射在季兰舟身上,季兰舟垂下头去,素手扭着帕子,身子怯怯的颤抖着。
赵氏的眼眸明明暗暗,在最初的震怒过后,她稍稍冷静下来,手里缓缓地捻动着一串碧玉佛珠。
“老大,兰舟年纪小,不懂事。”赵氏又放软了音调劝了宣武侯一句,就像是一个拿晚辈没辙的长辈,唉声叹气,端着外祖母的身份训斥道,“兰舟,还不快向大舅父请罪。”
“兰舟啊,实在是太冲动了,怎能把祖宗留下的家财这样就挥霍了!”
“大舅父与大舅母也是关心,才会和说这么多……哎,是我的亲外孙女,我们怎么会害?”
“兰舟,听我的话,立刻进宫,去跟皇后娘娘认个错……”
赵氏嘴里说是什么认个错,其实就是让季兰舟去收回前言。
余氏形容急切,觉得婆母说话也太委婉了些,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兰舟,外祖母是为好,快去跟皇后娘娘说是一时冲动,就算是真的要献家财,也不用献一半啊!”
季兰舟的话都出口了,皇帝当朝宣布,余氏也不指望这件事能一笔勾销,但要是能把几百万两降低到十万两也好啊!
“外祖母……这……”季兰舟咬了咬下唇,一副“怎么可以这样”的神情,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沉默不语。
看着季兰舟好似小可怜的样子,赵氏更怒。
她真不明白季兰舟到底是中了什么蛊,自这丫头五年前来侯府后,自己对这丫头也一直是尽心尽力,自家孙女有的,也不会少了她这一份。
季兰舟一个孤女,娘家又没有兄弟,嫁出去还不是容易被人看轻,遭人欺负,自己一心为这丫头着想,想把她永远留在侯府。
这对王家和季家都好,本是两全其美之计,偏偏这丫头忽然疯魔了般,竟然背着他们闹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赵氏暗暗咬牙,手里的佛珠停住了,以老卖老道:“兰舟,外祖母是为好,明天必须进宫!”接着她也不给季兰舟反对的机会,径自吩咐余氏道,“老大媳妇,立刻就给宫里递牌子。”
她话刚说完,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嘴里喊着:“侯爷,太夫人,圣旨来了!”
厅堂里静了一静,皇帝这个时候来圣旨所为何事,可想而知,一家人的脸色霎时都阴沉了不少。
周围静得可怕。
季兰舟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垂首不语,嘴角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翘了起来。
圣旨来了,也没有他们不接的权利。
宣武侯第一个站起身来,拂袖朝正厅外走去,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跟了过去,也包括季兰舟,一路去了仪门处。
来颁旨的內侍已经等在了那里,来的人还不仅是內侍,还有端木宪以及几个户部的官员。
宣武侯和赵氏等人都是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一回是肯定躲不过去了,分别给端木宪和来传旨的李公公见了礼。
“侯爷。”李公公先对着宣武侯拱了拱手见礼,然后笑着看向了季兰舟,态度十分客气殷勤,“季姑娘好。”
李公公对待季兰舟比对宣武侯还要热络,见状,宣武侯脸色一僵,语调有些僵硬地说道:“李公公,人都到齐了,公公还请宣读圣旨吧。”
李公公也没耽搁,从随行的小內侍手里接过了五彩织云鹤纹的圣旨,跟着宣武侯夫妇、赵氏、季兰舟等人就全数跪在了青石砖地面上。季兰舟很自觉地跪在了最后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永安伯季成天之遗孤季氏兰舟……”
李公公尖细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回荡在空气中,其他人全都俯首听旨,沉默不语。
皇帝的圣旨狠狠地褒奖了季兰舟一番,然后,又说了令户部遣人来宣武侯府清点季家家财的事,让宣武侯府务必配合户部云云。
“臣遵旨。”
宣武侯高抬双手,接了那道沉甸甸的圣旨,跟着众人都纷纷地站起身来。
“侯爷,接下来的几天,怕是要叨扰贵府了。”端木宪对着宣武侯拱手道,然后指着身旁的两个官员道,“这位是户部的郎中刘南清和以及主事陈广应,接下来会在贵府叨扰,望侯爷海涵。”
这火烫的圣旨还在手上捧着,颁旨的内侍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此刻面对的人又是堂堂首辅,哪怕是宣武侯心中再不甘,再愤怒,再怨艾,也只能先忍着,勉强赔笑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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