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安千户意味深长地瞥了身旁的宣武侯一眼,“属下可以确定,是侯府里的人故意放的火。”
宣武侯虽然力图镇定,但是后颈早就开始渗出了涔涔冷汗,心如擂鼓。
安千户“啪”地击掌,就有四个东厂番子抬着两个沉甸甸的黑漆箱子进来了。
即便没打开这两个箱子,宣武侯也能认出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脸色霎时白了,连额角都渗出了汗滴。
他们……东厂竟然找到了!
安千户一看就知道宣武侯在想什么,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论起搜查,这京城里就连锦衣卫都逊他们东厂一筹。宣武侯以为他把东西藏在花园暖房后的地窖里,他们东厂就找不着了吗?!宣武侯也未免太低估了东厂!
几个东厂番子立刻就打开了箱子,露出其中一叠叠账册、地契、屋契、田契、银票等等。
一股淡淡的霉味与书香味随着两个箱子的打开,扑鼻而来。
与此同时,那个看炉子的小內侍熟练地提起那个红泥小炉上的茶壶,烫杯、分茶、洗茶、冲泡……动作娴熟优雅。
很快,他就把刚泡好的茶恭敬地送到了岑隐的手边,淡雅的茶香冲淡了屋子里的霉味。
“……”宣武侯看着那两个箱子,脸上血色全无,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发抖。
上首的岑隐随意地扫了一眼那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箱子,慢悠悠地端起了手边的青花瓷茶盅,径自饮着茶,那优雅的举止宛如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
岑隐只顾着喝茶,也不说话。
宣武侯却越发紧张了,摸不准岑隐到底是个态度,他身上的冷汗已经浸湿了中衣,心乱如麻。
岑隐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沉默在厅堂里蔓延开来,落针可闻,只听那厅外秋风吹拂枝叶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周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凝重。
上首的岑隐还是那般闲适惬意,仿佛在自己家里似的,可是宣武侯却不然,一颗心越提越高。
宣武侯的眸子里明明暗暗,纷纷乱乱,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咬牙似试探道:“岑督主,犬子王廷惟与二皇子殿下交好,这次还随……”随驾南巡。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千户讥诮地打断了:“二皇子?侯爷莫非还想用二皇子来打压我们督主?!”真是不自量力!
岑隐根本看也没看宣武侯,垂眸品茶。
“……”宣武侯的嘴巴张张合合,他也听说过那些个皇子都要讨好岑隐,看来传言不假,除了皇帝还有那位端木四姑娘,恐怕没什么人能入岑隐的眼睛。
那么自己该怎么办呢?!
宣武侯额角的汗珠开始缓缓地下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既然人情不成,那么钱财呢?!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面对一笔凭空掉下来的巨款,岑隐不可能不动心的吧!
只不过,这季家的千万家财被季兰舟捐给朝廷一半,如今已经只剩下了几百万两了,再分给岑隐一笔的话……
只是想想,宣武侯就觉得心如刀割,但是这个时候为了保全自家,他也唯有“割肉饲鹰”了。
宣武侯很快下了决心,抱拳道:“岑督主,刚才是本侯失言。”顿了一下后,他再次试探道,“岑督主,有道是,见者有份。本侯也不是贪心之人,一定会好好酬谢岑督主的。”
他说得隐晦,言下之意是这里的季家家财,也可以分岑隐一份,只求岑隐放他宣武侯府一马。
岑隐慢慢地放下了茶盅,狭长幽深的眸子挑了挑,掸了掸身上那大红麒麟袍,斜了宣武侯一眼,似乎根本没听懂一样。
宣武侯更急了,决定破罐子破摔,把话再说得更明白些,然而岑隐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神态淡淡地问道:“侯爷,你可知道季家这一半家财的用途?”他阴柔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彻整个厅堂。
宣武侯虽然不知道岑隐为何问这个,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感觉不妙。
岑隐也不指望宣武侯回答,继续道:“侯爷,当初令外甥女献上季家一半家财时,曾明言是为了南境的战事。皇上离京前也下了旨,明示了这八百万两银子会用于与南怀的战事上。”
“这事关两国战事,谁动这笔银子,就是在打南境战事的主意,这个人就是南怀派来的探子。”
岑隐的声音渐冷,说道:“本座算是明白了,你们宣武侯府原来就是南怀的探子。”
什么?!宣武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吓得腿软,直接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探子就意味着通敌叛国,那可是要灭九族的,他不过是起了那么一点点贪心,想贪季家剩下的那八百万两银子而已。
宣武侯的身子如风雨中的树枝般簌簌发起抖来,对着岑隐重重地磕起头来,“咚咚”作响,没两下就磕得额头一片青紫。
“岑督主饶命,岑督主明鉴,本侯绝非南怀探子!”宣武侯声嘶力竭地说道,眼睛里写满了忐忑与恐惧。
他原以为自己是一品侯爵,即便是犯了什么事,皇帝不在,这京中的人一时也都拿他没辙,就是要治罪也要等皇帝从江南归来,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错了,发现自己不过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一旦宣武侯府是南怀探子的罪名落实,便是岑隐此刻一刀杀了他,皇帝恐怕非但不会怪罪岑隐,还会觉得岑隐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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