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静得出奇,只剩下寒风拂着众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画舫上的众人一方面庆幸他们终于是安全了,另一方面又觉得后怕。
舒云以及其他落水的几人都很快就被送上了画舫,甲板上又是一阵喧闹,几个宫女慌张地迎了上去,簇拥着舒云去后头的船舱换衣裳,又有宫女急忙去备热姜汤。
二皇子慕祐昌见妹妹没有大碍,也松了口气,但是,很快他的心就又提了起来。
“二皇兄,”三皇子慕祐景走到了慕祐昌身旁,微微蹙眉,“这次的赏湖宴是文家所办,现在闹成了这样,文家须承担主责。”
说着,慕祐景锐利的目光看向了慕祐昌左手边的文志玄,神情看着义正言辞。
文志玄的脸色不太好看,到现在还是惊魂未定。
今日的风陵舫上,一众皇子、世子、京中勋贵子弟等等全都在,万一这些人真的随着风陵舫沉下湖去的话,那可是一件足以震动整个大盛的事。
文志玄咽了咽口水,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本来他们文家是为了笼络这些京中权贵子弟才举办了这场赏湖宴,却不想差点就弄巧成拙,甚至给文家引来一场滔天大祸。
文志玄毕竟还年少,脸上难免就露出几分惶恐来。
慕祐昌也是脸色微变,文家是他的舅家,慕祐景这般在大庭广众下打文家的脸,其实也就是在打自己的脸,说来还不是为了打压自己,打压自己的舅家,真真其心可诛。
“三皇弟言重了。”慕祐昌端着兄长的架子,神情淡淡,“今天有惊无险,三皇弟又何必没事找事,咄咄逼人!”
慕祐景可不会让慕祐昌这么轻易蒙混过关,“二皇兄此言差矣,方才差点就闹出人命来,如何能轻轻带过?小弟知道文家是二皇兄的舅家,二皇兄难免护短……”
“……”
两个皇子就这么当着在场公子姑娘的面争锋相对地争执了起来,谁也不肯退让。
眼看两个皇子之间火花四射,其他公子也是交头接耳,神情各异,也是各有各的立场,有的人迁怒文家,有的不敢得罪文家,有的人只想和稀泥,也有的人打算静观其变……
封炎似笑非笑地与李廷攸对视了一眼,慵懒地倚靠在门边,而李廷攸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如常般彬彬有礼。
李廷攸的嘴角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撇了撇,眼中写满了不以为然。
都到了这个时候,二皇子和三皇子想的还只是争权,一个想着轻轻带过这件事,一个想着伺机打压对方,他们俩谁都没想过去追查沉船的真相,他们俩谁都没有从大盛、从朝廷的角度去考虑。
说到底,这两个皇子的心里都只有他们自己,只有权力,而没有天下!
这样的人堪为太子,堪为下一任天子吗?!
这个疑问忍不住浮现在李廷攸的心头,他的瞳孔变得幽深复杂。
画舫还在继续往岸边行驶着,越是往前,周围的湖面就越是平静,画舫也十分平稳,就仿佛方才的那场骚乱从来没发生过。
李廷攸望着前方如镜般的湖面,心思如潮水般剧烈地翻涌着,久久无法平静。
“绯表妹,我们出去吹吹风吧。”涵星清脆的声音从船舱里传来。
说话间,涵星拉着端木绯快步从里面出来了,一看到门外的李廷攸,就娇声抱怨道:“攸表哥,船舱里面太闷了!”
端木绯在一旁心有同感地直点头。空气闷,人更闷,再呆下去,她就要抑郁了。
她抱紧了袖子里暖烘烘的手炉,反正她有手炉,不怕冷。
端木绯、涵星几人说着话,两个皇子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着,到后来,他们的争执已经演变成一场意气之争,谁也不愿意示弱,生怕在众人跟前损了自己的颜面。
画舫上的那些姑娘家基本上都“逃”进了船舱里,剩下那些京城、江南公子哥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一个个伸长脖子望着湖岸。
画舫不疾不徐地行驶着,距离湖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当它稳稳地靠在岸边时,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劫后余生。
封炎的心情也十分愉悦,明亮灼热的目光一直流连在端木绯身上,觉得今天也许是个好日子。
早上出门时他们没能一起走,却能和蓁蓁一起回去,果然是个黄道吉日!
下了画舫后,众人就四散而去,一场赏湖宴乘兴而来,却是败兴而归。
唯有端木绯、涵星几个心情不错,涵星还拉着李廷攸问他关于闽州和海上行船的事,听得表姐妹俩津津有味,说说笑笑地回了沧海林。
风陵舫沉船这么大的事,在场又有百来号人,当然是瞒不住,没几个时辰,这件事就在姑苏城上下都传遍了,皇帝当天也知道了这件事,龙颜大怒,下令锦衣卫与应天巡抚彻查此事。
这一路南巡,皇帝本来一直心情愉悦,觉得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没想到,到了江南后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这就像一头冷水当头倒在了皇帝头上。
稽州布政使文敬之诚惶诚恐地到了圣前谢罪,被皇帝骂得狗血淋头。
“文敬之啊文敬之,朕对你委以重任,你就这样回报朕的?”
“你行事也太不周全了,莫非是把朕的几位皇子公主的安危当儿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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