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姑苏城,江南也因此兴起了一股热潮,茶馆里,画舫中,寺庙里……到处都是举子们的聚会,谈古论今,一个个都希望能够得到皇帝的青睐,从此平步青云,更甚至,成为名垂青史的能臣干吏。
短短几日,皇帝把这大半姑苏城都走遍了,耳闻目睹了不少才思敏捷的年轻举子,只觉得大盛真是人才济济,繁荣昌盛。
皇帝之前被白兰军乱党打断的好心情也恢复了,总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皇帝很快就把白兰军的事抛诸脑后,又沉浸在了江南的繁华中。
等到腊月初前方剿灭了白兰军的捷报传来时,皇帝的心情就更好了。
消息自然而然地也传遍了姑苏城,城中上上下下皆是一片赞誉声,一篇篇花团锦簇的文章如雪花般送到了皇帝面前,把他比作尧舜,夸他是盛世明君,举贤任能,体察民情,平息边患,可谓英明神武,雄才大略。
端木绯就住在沧海林里,哪怕足不出户,这些消息也会自然而然地传到她耳中,不置可否。
她一会儿想着去剿匪的封炎,一会儿又想到远在京城的姐姐端木纭。
这白兰军乱党既已剿灭,想来封炎也快回来了吧……
这么快都腊月了,这个时候又要准备过年,又要年底核账,端木纭想来又忙得不轻。
如同端木绯所料,端木纭最近忙得几乎连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不仅是因为临近年底了,而且新开的染芳斋这几个月生意一直不错,云澜缎因其罕见难得,供不应求,甚至还有江南、西南的商户加价来求云澜缎,说是可以把云澜缎做得天下闻名云云。
端木纭自然是婉言拒了,“云澜缎”那可是妹妹的嫁妆,不给人的。
端木纭抬手慢慢地着着手边染芳斋的账册,明艳的脸上不见一点疲惫,喜气洋洋。
很好,如此下去,等妹妹出嫁的时候,染芳斋的生意会更好,作为妹妹的陪嫁,风风光光,让京城里几年都为之津津乐道。
紫藤挑帘走了进来,她一看端木纭的脸色,就知道姑娘是想到了四姑娘,这世上大概也唯有四姑娘能让姑娘露出这种温柔的表情了。
“姑娘,”紫藤福了福,禀道,“马车备好了。”
端木纭合上了账册,站起身来。
主仆俩一会儿就出了门,先去了一趟衣锦街的染芳斋。
染芳斋里,闹哄哄的,端木纭一下马车,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一个略显尖锐的女音:“……你知不知道我家少夫人是谁?!胆敢让我们少夫人等上五个月!!”
开门做生意哪里会没有刁钻的客人,端木纭不动如山,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随意地朝里头瞥了一眼,这一看,发现里面的这对主仆居然还是熟人。
这不是魏家的柳映霜吗?!
几个月不见,柳映霜已经作妇人打扮。
头发挽起,梳了一个富贵的牡丹髻,身上穿着一件玫红色百蝶穿花刻丝褙子,下面搭配一条绣着牡丹花的马面裙。
看来,现在的柳映霜已经是“潘”家的五少夫人了。
端木纭继续往前走,看着杨师傅满头大汗十分为难,就接口道:“我们铺子里的云澜缎染制不易,数量有限,夫人若是有需要,可以预定。”
端木纭的态度还是如常般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见端木纭来了,杨师傅暗暗地松了口气,这位潘家的少夫人委实咄咄逼人。
柳映霜循声朝端木纭的方向望去,她也认出了端木纭。
“原来是端木姑娘。”
柳映霜语调生硬地打了招呼,心下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这家染芳斋是首辅家的铺子,难怪敢不给自己一点面子!
最近这段时间,染芳斋的云澜缎在京中掀起了一阵热潮,京中各府皆以拥有一件纭澜缎制的衣裳为贵,京里不少铺子都打算跟风,只是拿去无数染坊问了,全都搞不明白这云澜缎到底是怎么染制出来的。
柳映霜也是抱着跟风的心思才过来看看,想要“设法”把云澜缎的方子“买”下来,有了这摇钱树,她也可以在潘家站稳脚跟,却没想到这居然是首辅家的铺子,看来是买不到方子了。
柳映霜的眸子里明明暗暗,一双素手紧紧地攥着手里的丝帕,不快地说道:“算了,不做了。六个月岂不是都要做夏装了!”
既然方子无望,那柳映霜也不想在这里做衣裳了,为一件衣裳等六个月,哼,莫非以为是龙袍不成?!
柳映霜的心里打定了主意,淡淡地瞥了端木纭一眼,就拂袖走人了。她身旁的丫鬟快步跟上。
对于柳映霜到底做不做衣裳,端木纭根本不在意,反正铺子里自有伙计替她送客。
潘家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柳映霜正要提着裙裾上马车,却是停顿了一下,回头朝染芳债看了一眼,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想要成事也不拘泥于一种方法。
柳映霜提着裙裾的素手微微使力,心里有了主意,打算回府后就再使人去打听一下这云澜缎是在哪里染的。
哼,染坊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总会有人知道方子吧,她就不信自己弄不到方子!
潘家的马车走了,伙计又回了铺子里,整理东西,到处擦擦抹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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