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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隐死死地看着她的手,她的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粉色的指甲就像是花瓣拈在指尖,雪花簌簌落下,洁白的雪白落在她指尖,然后迅速地融化成水珠,那水珠在她粉润的指甲上如冰晶似宝石。
    岑隐放在体侧的手指微动,想拭去她指尖的水珠……但终究没有动,右手紧握成拳。
    “岑公子。”
    端木纭抬手把荷包送到了岑隐跟前,那明艳的脸庞上落落大方,笑语盈盈。
    岑隐接过了荷包,五指收拢紧紧地握住了荷包。
    隔着荷包那薄薄的料子,他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荷包里那块玉佩的轮廓与线条。
    他闭着眼睛都能一丝不差地把这块玉佩画出来,他闭着眼睛都能一丝不差地回想起当年的事……
    端木纭一眨不眨地看着岑隐那双狭长幽深的眸子,觉得其中的悲伤浓到似乎快要溢出来了。
    可是他还在笑,从头到尾,都是节制而隐忍地微微笑着,除了方才玉佩坠落的那一瞬,他的i脸色微微变了变。
    岑隐抬手做了个手势,小蝎就退了出去。
    这条狭长的胡同里,只剩下了岑隐和端木纭,还有那纷飞肆意的大雪。
    岑隐唇角抿了抿,勾出一个悲伤的弧度。
    他还记得那也是一个雪天,冰冷彻骨。
    沉默蔓延,寒风呼啸。
    两人静静地彼此对视着。
    片刻后,岑隐忽然开口道:“十几年前,我和姐姐一起逃难到了扶青城,姐姐积劳成疾,病重过世。我抱着姐姐的尸体坐在路边……”
    岑隐的声音还是如常般轻柔,不紧不慢,仿佛在说旁人的事般。
    心底却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这么多年了,每每回响起那一刻,他就觉得痛彻心扉,那种痛不会随着岁月的过去而缓解。
    岁月无情,但是有的事,有的痛,这一辈子都会铭记在心,铭刻在骨。
    永远不能忘。
    永远不会忘。
    那一年,姐姐死在了扶青城。
    姐姐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尸体不过腐烂的皮肉,如何安置不要紧,只要他能够活下去,为镇北王府报仇才是最重要的……
    姐姐的话反反复复地回响在他耳边,他整个人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地坐在街头,任由时间流逝,不记得有多少人来来去去地在他和姐姐的身边走过,不记得有多少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也不记得到底过了多久……
    那个时候,时间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从白天到夜晚,从夜晚再到白天……直到一辆马车在他身旁停了下来。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蹲在姐姐的尸体边与他说话。
    起初,他以为她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何为死亡的孩童,也许对方甚至不知道姐姐死了,他想要吓走她,却被她吓到了。
    她用帕子替姐姐擦到了爬在脸上的蛆虫,她跟他说她的几个叔叔战死沙场,她给了他吃的,她跟他说了好多话……
    这是家破人亡后,他感受到的唯一的一丝温暖。
    岑隐又握了握手里的荷包,仿佛能依稀感受到一丝当初的温暖……以及方才她指尖的温暖。
    很好,她一直没变。
    只要她一直没变,这个世界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岑隐感到眼眶一阵酸涩,徐徐地又道:“当年,这块玉佩的主人替我安葬了我的姐姐。”
    “……”端木纭眨了眨眼,这块玉佩与自己那块一模一样,岑隐的意思是说……
    岑隐再次俯首看向握在手里那个鹅黄色的荷包,他还记得那个小女孩说她家是城里的游击将军府,他还记得小女孩捏着她腰侧的玉佩说,这是她娘给她的玉佩……
    “这块玉佩是四年前我偶然在京中的洪氏当铺见到的。”
    当时,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块玉佩,把它赎了回来。
    端木纭又怔了怔,立刻想了起来。当初张嬷嬷从遥平镇拿回的当票上写的当铺名称就是洪氏当铺,想来遥平镇的这家和京中的这家都是同一个洪老板。
    也就是说岑隐说的玉佩的主人就是她。
    端木纭努力地搜寻着过去的记忆,可是这事情过去太久了,她记得父亲在她五岁那年从扶青城的游击将军升任为城守尉,而五岁前的记忆她记得的实在不多了。
    只能算着时间往前推,那个时候,岑隐最多也就七八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抱着他再无声息的姐姐孤独地坐在路边……
    端木纭的脑海中忽然就闪过什么,就像是曾经尘封的记忆如同一个匣子般忽然被打开了些许。
    她隐约想起,三四岁的时候似乎在路边遇到过一个男孩。
    男孩模样很漂亮,神情很悲伤,她就去找他说话,还让他跟她回家去,却被他拒绝了。
    第二天,她又去了那个地方找他,他已经不见了。
    她曾经哭闹着让双亲帮着找那个男孩,但是父亲派人在扶青城里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
    一些模糊的片段在她脑海中飞快地闪过。
    记忆中的那个男孩早就模糊了,便是她再怎么用力想,也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他很漂亮。
    她盯着岑隐那张绝美的脸庞,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
    胡同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雪愈下愈大,洁白的雪花在二人的斗篷上渐渐地堆积起来,白花花的一片,连端木纭那长翘的睫毛上都沾上了些许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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