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她闷在沧海林里,沾了皇帝的光,早就看了城里最出名的戏班给皇帝唱的昆曲,却还没见识过江南的皮影戏。
“殿下,我让人去打听一下,我们挑个日子一起去看皮影戏吧。”端木绯眉飞色舞地提议道,“敬亭街那边很热闹,我记得康家姑娘提起过,那里还有不少布庄和首饰铺子,等看了皮影戏,我们还可以去那里逛逛,也叫上涵星和丹桂她们吧,还有攸表哥……”
端木绯说着说着就把出行的队伍越来越大,安平根本来不及阻止。
安平清清嗓子,有些尴尬。
她本意想帮儿子讨好儿媳妇,让他们小两口自己出去玩玩,现在看来,似乎好像仿佛是弄巧成拙了。
安平给了儿子一个歉然的眼神,看得封炎又是莫名其妙。
既然看不懂,封炎也就不在意了,在一旁专注地听着端木绯说,不时应声。
他凝视着端木绯那精致的小脸,唇角自然而然地扬起。
只要蓁蓁高兴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弥漫在沧海林中的那种紧绷的气氛也稍稍缓和,端木绯每天都忙着和封炎跑出去玩。
白兰军的大部队被剿灭的捷报很快就在整个姑苏城传开了,城里喜气洋洋,犹如晨曦拨开那层层叠叠的阴云,从沧海林到当地的官府全部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
连姑苏城上方的天空似乎都变得愈发明亮,城内巡逻的衙差、禁军也都收了兵,城内外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那些闭门不出的百姓纷纷地出来走动,喝酒,吃茶,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朝廷派兵围剿白兰军的事,讨论那个匪首白兰,比如城北的这家茶馆。
茶馆里,几乎是座无虚席,一眼望去,人头攒动,既有文人学子,也有百姓乡绅。
那些茶客们神情亢奋,慷慨激昂,一个个说得口沫横飞:
“我早就听闻这白兰军在一些偏远的县城村落蛊惑那些无知百姓为他们所用,还占山为王,抢劫了不少无辜路人,这下总算是罪有应得了,真是报应啊。”
“什么报应,是我大盛的朝廷军神勇,战无不胜!这等乌合之众又怎么会是朝廷军的对手!!”
“是啊。那什么白兰不过是以骗人的法术来迷惑人心罢了,又不是真有什么飞天遁地之能!想来施总兵不日就可把那个潜逃的匪首拿下。”
“幸而官家圣明,下令施总兵带兵前去剿灭那白兰军,也不知道那帮子匪徒还会为祸地方多久!”
说话的那些人大都是方巾直裰的文人打扮,说到激动处,两颊涨红,胸口也是剧烈地起伏着。
其他茶客大都频频点头,茶楼内一派对皇帝的歌功颂德。
其中,也有些行商模样的人暗暗地摇着头,脸上有几分不以为然,却是欲言又止,没有说话。
这些学子身在繁华的姑苏城,两耳不闻窗外事,不似他们这些行商走南闯北,早就见识过这片繁华之外的贫瘠,各地灾害频发,朝廷却无所作为,所以百姓们才会走投无路地投靠了白兰军。
说到底,但凡还有一条生路,还有一丝希望,谁又会落草为寇!
那些行商在心里暗暗摇头,如今皇帝就在城中,谁也不敢乱说话,生怕引来掉脑袋。
茶楼中的议论越来越激烈,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提前了崇明帝。
“官家真乃雄才伟略,若是现在还是前面那个崇明帝,哪有我大盛的如今的盛世繁华,国泰民安!”
这句话立刻就引来一片附和声:
“不错,不错!天子之位自古有能者居之!”
“当年先帝驾崩前,也并没有立下遗诏,说不定……得位不正的是那崇明帝才是。”
“听闻先帝在位时对今上多有夸赞,也许早就属意废太子了,偏偏先帝出巡时不幸驾崩……”
“噔!”
二楼的方向传来一阵响亮的碰撞声,似乎是有什么人把茶盅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发出的声响,一楼大堂的不少茶客们都循声望去。
只见二楼的扶栏边,一个身穿蓝色直裰的青年站了起来,引来一阵窸窸窣窣的骚动,一些学子都交头接耳地私语着,偶尔飘来“宋彦维”、“宋举人”等等的称呼。
很显然,在场的不少人都认识这个年轻的举子。
那个叫宋彦维的蓝衣举子似乎早就胸有成足,放开嗓门直抒胸臆道:
“官家得位正不正又岂容诸位空口论断,自有罪己诏为凭!”
“崇明帝在位时可谓勤政之君,不仅澄清吏治,严惩贪墨,励精图治,而且还大刀阔斧开放海禁,他在位不过三年,就令朝廷收入颇增,也未必不能开创一番盛世……”
宋彦维环视众人侃侃而谈,周围的骚动也更明显了,那些茶客们神情各异,有人皱了皱眉头,有人意有所动,有人微微点头,有人不以为然……
也有人饶有兴致,比如端木绯。
坐在一楼大堂的端木绯听了一会儿,收回了视线,好奇地去找旁边的一个学子打听消息:“这位兄台,不知道二楼这位兄台是何人?”
隔壁桌的三个学子好奇地打量了端木绯与封炎一眼,今日的端木绯女扮男装地穿了一件天青色直裰,头戴同色方巾,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看着唇红齿白,雌雄莫辨,让人忍不住去猜测这到底是个少年,还是个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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