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祖孙俩一说起算学来,就是口若悬河。
自家四丫头可真是孝顺。端木宪心里沾沾自喜地想着,他生平也就这两个爱好,还是四丫头去哪里都惦记着他。
明天他可要去跟游君集那厮跟前好好炫耀一番才行,这个老家伙前些天就一直跟他嘀咕着说皇帝怎么还不回来云云的。
当他不知道吗?游君集就是惦记着他家四丫头,想来自家过过棋瘾。
哎,瞧瞧四丫头都瘦了,得好好养养,不见客。端木宪有些魂飞天外地想着。
端木珩也看端木绯,却是在心里暗暗叹气:四妹妹出去了半年,心更野了……她肯定偷懒了大半年没读书。
端木绯本来还说得神采飞扬,不知不觉中,她脖颈后的汗毛就倒竖了起来,如芒在背。
不用看,她就知道她又被大哥哥盯上了!
这种感觉还真是痛苦……咳咳,又似乎有几分怀念。
祖孙俩约好了明天去端木宪那里研究西洋算经,跟着,端木宪就话锋一转:“四丫头,封炎那小子对你可好?有没有惹你生气?”
四丫头还没过门呢,要是封炎胆敢欺负四丫头,这门婚事必须退。
端木宪拧了拧眉头,每每想到自己还没给四丫头好好挑一门婚事,就被皇帝捷足先登。
“……”端木绯诚实地摇了摇头,心道:封炎想惹她生气,那也得有那个时间才行,他在姑苏城根本就没待上几天……
周围登时就静了一静。
原本在交投接耳各自私语的各房人士都齐刷刷地看向了端木宪,面色各异。
端木绮不屑地撇了撇嘴,祖父说这个有什么意思?这可是御赐的婚事,便是封炎厌了端木绯,难道这婚事还能退不成?!
小贺氏听出端木宪话中的怜惜,皱了皱眉,她微微垂眸,掩住眸中的不喜。
老太爷的心委实偏得太厉害了,不过是个丫头片子!
偏偏这丫头片子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道,在府中有端木宪护着,在府外有岑隐为义兄,便是婚事不好,也照样风风光光,体面得很。
还有这丫头的姐姐,一把年纪挑三拣四,却偏偏有曾世子对她一心一意,眼看着就是世子夫人了……
平平都姓端木,自己的女儿却如此命苦,嫁了杨家这种破落户!
小贺氏的眼神越来越阴鸷,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周围的那些声音都传不到她耳中,直到有嬷嬷来请示端木宪是否该摆膳了。
于是,众人就纷纷起身,簇拥着端木宪和贺氏去了正堂用膳。
男女分了两桌,分别入席,偌大的圆桌上,厨娘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使劲浑身解数,清蒸炉肉、四喜丸子、京酱肉丝、酸菜白肉、佛跳墙……一共做了四个冷菜,十个热菜,还有一碗参芷红枣炖乳鸽汤,摆得满满当当,席面上看着多数是端木绯爱吃的菜。
端木宪和端木纭都特意派人提前去厨房那边叮嘱过的,厨房自是不敢轻怠,把看家的本事都使了出来,满桌飘香,色香味俱全。
食不言寝不语,这一顿晚膳无论众人心思到底如何,终究是安安静静地吃完了。
半个多时辰后,丫鬟们撤了席面后,就又利索地上了消食的热茶和瓜果点心。
杨旭尧装模作样地浅呷了一口热茶,欲言又止地看向了端木宪,“祖父……”
端木宪从茶盅中抬起头来,朝他看去,还没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瞟到另一桌的端木绯正与自己使眼色,快速地眨了两下眼。
莫非四丫头知道杨旭尧这小子想说什么?端木宪动了动眉梢,可是四丫头不是才刚从江南回京吗?
端木宪一边想,一边站起身来,对着杨旭尧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跟他走。
杨旭尧立刻就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端木宪出去了。
两人与一个身形干瘦的青衣婆子交错而过,那婆子跑得气喘吁吁,在门槛外喘了口气,这才快步进屋。
“大姑娘,”青衣婆子走到端木纭身边,压低声音禀道,“有位曾公子求见。”
便是婆子蓄意压低声音,这屋子也就这么大,周围的其他人也都听到了,屋子里霎时陷入一片寂静。
曾公子又是谁?!
众人神情各异地面面相觑,有的疑惑,有的惊讶,有的好奇……也有的嫉妒,小贺氏身子一僵,手里的茶盅差点没滑落。
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小贺氏,众人的目光皆是看向了端木纭,却见她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
端木纭当然知道这婆子说的是曾公子是岑隐,不过她对府里的下人耳朵不好且口齿不清已经麻木了,起身便要去了。
端木绯紧跟着也站起来,一副“她是姐姐的小尾巴”的样子,心里却是怕自己留下来会被端木珩逮着问功课。
端木绯如影随形地跟着端木纭走了,无视这一屋子的人诡异中带着几分揣测与探究的目光。
姐妹俩离开永禧堂后,就跟着那个来报讯的婆子从内院去往外院的朝晖厅,外面的天色一片灰黄色,夕阳落得只剩下了西边天空的最后一抹橘红色,黄昏的晚风中有了一丝凉意。
当端木绯看到厅堂中那个身着宝蓝锦袍的绝色青年时,差点没栽倒。
端木绯眼神古怪地看了婆子一眼,心道:什么曾公子,明明是“岑”公子!传个话也这么口齿不清,难怪三人成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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