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端木宪和端木纭惊讶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去,端木绯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似的笑了。
他这个小孙女啊,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端木宪稳了稳心神,才问道:“四丫头,怎么说?”
端木绯当然知道端木宪是担心端木珩被牵连到这件事中,不小心引火上身,但是,端木珩已经成家了,也马上就要十八岁了,他既然承载了端木家的未来,那么在现在的局势下,就不应该退,或者躲……
“祖父,大哥是有分寸的人,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端木绯一眨不眨地看着端木宪,正色道。
端木绯说这番话并非是心血来潮,她是想起了那日与季兰舟在花园赏鱼时,听季兰舟说起,端木珩其实也是想冲动一下。
端木绯觉得也未尝不可。
端木珩要担得起端木家的未来,就势必不能随波逐流,不能一味躲,否则将来端木宪退下了,端木宪不在了,端木珩也撑不起这个家!
端木珩必须要有他自己的担当才行。
眼前便是一个机会!
端木绯只是点到为止,端木宪沉默了,他是聪明人,也明白小孙女的意思……只是,这次的事太大了,连他都担心能否在皇帝那里全身而退,更别说长孙了。
端木宪只是抬抬眉,端木绯就猜到他在担心什么,却是笑了。
“祖父,您宽心。”端木绯好像哄小孩似的给端木宪添茶加水,笑得更狡黠了,“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皇上能够控制得住的。”
她这句话不仅意味深长,而且大逆不道,然而,这屋子里的另外两人早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端木宪眯了眯眼,眸色变得幽深起来,若有所思。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没人注意到书房的门帘外,站着一道着天青色直裰的身形,旁边的大丫鬟本来要出声行礼,却被对方抬手阻止了。
端木珩平日里一贯端正庄重的面庞此刻染上了一丝浅笑,这笑自嘴角蔓延,一直扩散到眼角眉梢,最后泛滥至眼底。
端木珩心里淌过一股暖流,分外的妥帖。有妹如此,夫复何求。
大丫鬟惊呆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大少爷这样,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忍不住悄悄地捏了一把。
端木珩深吸了两口气,平静了不少。
他自己打帘进了书房,短短几息间,神色已是如常,唯有那双眸子明亮如火炬。
“祖父。”端木珩郑重其事地对着端木宪作揖行礼。
端木宪看着眼前身形挺拔、眼神坚定的长孙,心里一时有些复杂。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孩子一旦长大了,长辈们想拦都拦不住。
端木珩已经不再是四岁时由自己亲自为他开蒙的那个奶娃娃了,他就要十八岁了,有妻子,有功名,如同幼鸟终究要离巢般,自己也该放手让他去闯一闯了。
“阿珩,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像你四妹妹说的,你是有分寸的人。”端木宪含笑道,眼底掠过一道流光,然后眼神沉淀了下来。
左右自己现在还在,还能护着他,而且……
端木宪飞快地看了正在吃点心的端木绯一眼,忍不住想到了岑隐。
“祖父,您放心,孙儿一定不会鲁莽行事的。”端木珩再次作揖,郑重应诺。
既然话都放出了口,哪怕端木宪心里还有那么点不放心,也不会再赘言。他好歹也是堂堂首辅,要是万事都放不开手,早就把自己给愁死了。
端木宪又啜了两口茶,就站起身来道:“我还要回衙门,你们都散了吧。”
端木宪让丫鬟给他收拾了一些衣物,就急匆匆地走了,他案头的卷宗还堆了三尺高呢。
端木绯同情地看了端木宪那沉重的背影一眼,觉得身为姑娘家真是幸福多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哎,可怜的祖父。
“姐姐,要不这些天让府里给祖父做好了膳食和凉茶送去衙门吧。”端木绯贴心地提议道。
端木纭方才听端木宪让人收拾衣物,就知道他是忙不得了,连忙附和道:“蓁蓁,你是说的是,待会我们回去给祖父拟几张菜单吧。”这膳食和凉茶务必要去火、养神、滋补。
端木纭挽着端木绯一边往外走,一边又吩咐紫藤:“紫藤,你去传我的话,这些天府中务必要闭紧门户,府中下人除了采买以外就别到处乱跑了。”
紫藤匆匆而去,端木珩与姐妹俩告辞后,也又匆匆地离府,策马赶去了宫门。
申时的太阳略略西斜,天空一片敞亮,碧空如洗,相比下,端木珩的心却是沉甸甸的。
越是靠近宫门,街上的人就越多,不少文人还有百姓都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有的人是去声援那些学子的,有的人是去看热闹的,有的人是去打探消息的。
远远地,就能看到宫门前人声鼎沸,早就乱成了一锅粥。火未熄,这锅粥沸腾得更厉害了。
数以百计的学子们在那里嘶吼着,抗议着,他们的脸上全部都是义愤填膺。
他们的周围那些身着铜盔铁甲的禁军士兵以宫门为中心绕着他们围了半圈,这些禁军士兵或是拔刀或是举着银枪,利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那些学子中至少伤了数十人,有的鼻青脸肿,有的胳膊上带着血痕,有的狼狈倒地……
学子们多是着青衣素服,与那些身着玄甲的禁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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