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四……”端木绯差点就想唤对方楚四姑娘,话到嘴边,改了口,“孟少夫人。”
楚青诗去年就嫁了人,嫁给了翰林院孟翰林的次子,以楚家的地位,楚青诗这已经是低嫁了,不过俗话说,抬头娶媳妇,低头嫁女儿,孟家门风清正,孟二公子年纪轻轻就是秀才。
楚青诗在一旁坐下了,含笑道:“我今天来千雅园前,还去娘家看过我祖母,祖母让我给两位姑娘捎句话,说今早贵府送去的月饼很好吃。”
“楚太夫人喜欢就好。”端木纭含笑道。
话音才落,一个宫女走到了端木纭的身侧,福了福身,道:“端木大姑娘,皇后娘娘唤姑娘过去说话。”
端木纭怔了怔,心底有些惊讶,立刻起身随那宫女过去了。
皇后打发了身旁的几个姑娘家,笑着招呼端木纭到身旁坐下,问道:“阿纭,你怎么不跟着大家一起画?”
端木纭落落大方地答道:“皇后娘娘,真是惭愧,臣女不擅长作画,就不凑这热闹了。”
皇后含笑看着端木纭,心里只以为她是客气,毕竟端木绯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如此卓绝,端木纭这姐姐又能差到哪里去。
而且,这姑娘家终究是姑娘家,琴棋书画再好,也还不如把家理得好些。
皇后眸光微闪,看着端木纭的神色更柔和了,又道:“本宫听闻你还没有定亲,本宫的侄儿谢思今年十八,与你同龄,是承恩公府的世子,你觉得如何?”
谢思到十八还没定下亲事,本来是承恩公夫人挑三拣四,看哪家都不满意,又觉得儿子拖两年也无妨,婚事就拖到了现在。
本来想端木家这样的寒门,端木纭又是丧妇长女,承恩公夫人是看不上的,可是如今朝堂上岑隐现在如日中天,端木宪又是首辅,如果这门亲事能成,无论对承恩公府还是自己都只有好处。
皇后笑吟吟地看着端木纭,倒不怕她就拒绝。
这门婚事已经是端木纭能寻到的最好的婚事了,而且端木纭也都十八岁了,再拖那可就真成了老姑娘了。
今天皇后也就是来套个口风,就算她不愿,在自己面前怕是也不敢明说,只要端木纭说一句“由长辈做主”,她自然可以让娘家去找端木宪。
谁想——
“皇后娘娘,臣女怕是要拒绝您的好意了。”
饶是皇后风度再佳,也微微变了脸色,那张端庄高贵的面庞上,笑意僵住了。
周围其他的女眷虽然听不到皇后和端木纭在说什么,但也隐约感觉到皇后的不悦。
皇后慢悠悠地端起茶盅,又慢悠悠地抿了口茶,周围的空气随着她的沉默微微凝滞。
皇后放下茶盅后,雍容一笑,才慢条斯理地又道:“阿纭,你该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
周围的內侍和宫女当然听到了,皆是微微垂首。
照理说,皇后不应该问一个没出嫁的姑娘这种问题,但是皇后却这么问了,这分明就是想把度端木纭架起来,如果端木纭回答是,那就是闺誉的问题了;如果她回答不是,就完全没有理由拒绝皇后。
这种招数本来就是宫廷里惯用的,毕竟皇家开了口,哪容臣下随意拒绝。
然而,端木纭的回答又一次令皇后哑口无语。
“臣女有心上人了。”端木纭对着皇后欠了欠身,毫不避讳。
除了女儿舞阳以外,皇后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家无语了。这丫头还真敢说,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端木纭淡然一笑,眼神还是那般清澈明亮,她没有再说话,却隐约透出一股子“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她已经决定的事,就不会为别人而轻易动摇。
皇后心头翻涌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有震惊,有惊疑,有被拒绝的羞恼,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这些丫头啊,怎么就一个比一个有“主见”!
皇后本来想给娘家找一个依靠的,现在看来,端木纭虽然不过是一个未满双十的姑娘家,可生性倔强,是个软硬不吃的。
皇后忽然觉得有些累,心里叹了口气,打发端木纭走了。
周围的内侍们暗暗地松了口气,这要是皇后娘娘与端木大姑娘再僵持下去,他们可得去请救兵来圆场了。
端木绯也注意到方才的气氛有些怪异,想着等姐姐回来问问,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走到了楚青诗的身旁,面容焦急,附耳说了几句。
楚青诗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瞳孔猛缩,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脱口道:“祖父他……”
楚青诗的声音很轻,但是端木绯就坐在她身旁,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异状。
即便端木绯方才没听到丫鬟的耳语,但从楚青诗的脱口而出,隐约地意识到是祖父楚老太爷出事了。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端木绯就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掐住了似的。
她紧紧地攥住了拳头,连忙转头问楚青诗道:“孟少夫人,可是令祖父……”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好似那缺水的沙漠般。
楚青诗看着端木绯溢于言表的焦急,略有迟疑地抿了抿唇,她也知道自家祖父母都十分喜欢端木绯,想了想,最后还是凑过去附耳悄声说:“端木四姑娘,祖父突然身子不适,我要先走了。”
端木绯感觉心口更紧了,也更痛了,几乎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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