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些日子,因为不知道章岚是怎么想的,所以也没人在她面前提这事。
亭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沉静而压抑。
端木绯半垂下眼睑,目光微凝。
伍从苏犹豫了一下,好意地提醒章岚道:“章五姑娘,我方才好像看到了谢六姑娘……我瞧着她看你的眼神似乎不太高兴。一会儿考完试,你还是主动过去打声招呼吧。”
蓝庭筠叹了口气,皱了皱鼻头,不客气地说道:“这个谢六啊,脾气古怪,又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样样都比别人好,是个容不得人的,偏就皇后娘娘以为她这侄女样样都好。”
丹桂与蓝庭筠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接口道:“阿岚,千雅园的中秋宴你没有参加,有件事也许你不知道吧?那天,皇后娘娘让大家赏菊作画,给魁首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作为彩头。”
端木绯虽然那日去了千雅园,不过她因为得知楚老太爷病重的消息,与楚青诗一起去了宣国公府,后来也只是听说谢向菱得了魁首,怎么听丹桂的语气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莫非还发生了什么插曲?
丹桂理了理思绪,将中秋宴的事娓娓道来。
中秋那日,还是有不少闺秀冲着皇后的彩头都去作画,这其中自然也不乏画艺出众者,比如左都御史府黎四姑娘。
当时黎四姑娘画的是一幅《双蝶戏菊图》。
可是她画了一半,就被何八娘打断了,何八娘说她画的画很像谢向菱的那一幅,黎四姑娘当时为自己辩驳了几句,那何八娘就越说越难听,就差指着黎四姑娘的鼻子明说她跟风借鉴谢向菱的构图了。
何八娘闹得厉害,那时候惊动了不少人过去看热闹,连皇后都过问了一句。那时候谢向菱才蹦出来当和事老,说什么自古以来画秋菊与彩蝶的人多得去云云的。
皇后当场就赞谢向菱心胸开阔,当时把黎四姑娘气得羞愤欲绝,画了一半的画也没再往下画。
丹桂说到这里,觉得有些口干,喝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
蓝庭筠耐不住,撇撇嘴,自己就接着往下说:“哼,我看谢向菱当时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没准还真以为黎四姑娘学她呢!”
“我后来听黎四姑娘的表妹冯姑娘说了,其实黎四姑娘根本就没看过谢向菱的画,那天她们本来去湖上泛舟了,还是冯姑娘想起黎四姑娘中秋前几天画得一幅《双蝶戏菊图》不错,怂恿黎四姑娘照样画一幅凑个热闹。”
“哼,外人只当黎四姑娘中秋那天画得比谢向菱晚,其实人家是照着她的旧作画的。”
端木绯一会儿看看丹桂,一会儿看看蓝庭筠,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她那天离开了小半天,原来还发生了这么回事!
丹桂嗤笑了一声,愤愤不平地又道:“谢向菱那幅《秋菊飞蝶图》我看过,黎四姑娘画了一半的那幅《双蝶戏菊图》,我也看过,其实除了追逐的双蝶与几株彩菊也没什么相像的。”
“这谢向菱简直就是心比天高啊,这世上画过双蝶和彩菊的人不知凡几,难道她画过,以后就不许别人画了?!”
丹桂越说越气,差点没拍案了,伍从苏连忙给丹桂递茶,让她喝点茶消消火。
丹桂迟疑地看了章岚一眼,眸底有同情也有慨叹,心道:皇后娘娘和承恩公府这次做出的事分明就是赶鸭子上架,逼迫章家不能不得不认这门亲。
结亲结的两姓之好,也就是皇家敢这样肆意妄为。
现在京中各府都知道章岚是未来的四皇子侧妃,无论四皇子当不当得成太子,这门亲事怕是都不好推拒了。
丹桂把茶盅端了起来,可没凑到唇边,还是放下了。
谢向菱这个人心胸狭隘,十有八九会记仇,就算今天她不能把章岚怎么样,以后她仗着正妃的身份想要为难章岚一二,还是轻而易举的。
“阿岚,要不……你还是去打声招呼吧?”丹桂低声劝道,心里也替章岚觉得憋屈。
亭子里的其他几人皆是神情复杂,唯有章岚神情淡然。
“不必。”章岚淡淡道,浅笑盈盈,“我也不认得谢六姑娘,岂能献媚于人?”
她知道丹桂和伍从苏是一片好意,对着两人微微一笑,神情举止还是那般端庄清雅,宛若出水芙蓉。
丹桂和伍从苏交换了一个眼神,丹桂干脆就把话说白了:“阿岚,我就怕‘日后’,谢向菱会记恨报复,让你的日子不好过。”
丹桂在“日后”这两个字上加重音量。
章岚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一边放下茶盅,一边说道:“章氏祖训,嫡女不为妾。”
九个字简明扼要,又尽显风骨,一字一句间,带着世家女的从容大方,仿若那风雪中的寒梅,决不折腰。
蓝庭筠和丹桂神情怔怔地看着章岚,觉得眼前的这个同窗好友既然熟悉,而又透着几分陌生。
蓝庭筠很快回过神来,笑笑道:“阿岚,你心里有数就好。”
端木绯也同样看着章岚,唇角微微翘了起来,愉快地想道:她的小表妹真是可爱!
小表妹那可他们楚家的外孙女!
不知何时,那阴沉的天空又亮了起来,金色的阳光柔柔地洒了进来,把亭子里照亮了一小半,阳光恰好直刺进丹桂的眼睛里。
丹桂不适地眯了眯眼,回过神来,略一偏头,就正好看到了端木绯注视着章岚的眼神,心底再次升腾起那种古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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