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绯看着他那苦着脸吃东西的样子,心底就油然而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
习习秋风吹进竹棚里,带着微微的寒意。
端木绯甩掉心底那种异样的感觉,笑眯眯地说道:“涵星表姐,肖公子不是京城人士,他应该要回乡了吧,我们还是另外再找一个吧。”
涵星抿了抿唇,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太纠结,立刻就念念有词地开始琢磨着还能找谁。
“……”肖天慢慢地眨了眨眼,迎上端木绯那双笑盈盈的眸子,才意识到这个小丫头居然是在逗自己?!
于是,他想也不想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急着回乡。”
正在吃糕点的凌白差点没糕点噎到,赶紧灌了半杯水,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家老大。
他总觉得老大自从遇上这位端木四姑娘后,就很容易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涵星乐了,抚掌道:“肖天,那就一言为定。”顿了一下后,她叮嘱道,“你记得最近好好练练蹴鞠。”
涵星、慕芷琴几人正说着话,王府的管事嬷嬷过来了,请示慕芷琴是不是入席。
慕芷琴含笑道:“今天我在花园里安排了一艘画舫,大家一边用宴,一边可以沿湖赏景。”
肖天原本还怪自己嘴快,一听还有饭吃,这下又精神了。
于是,跑马场中的众人纷纷起身,三三两两地沿着一条青石板小径朝着花园方向去了,一个个都是兴致勃勃。
“芷琴姐姐,我听说你家这画舫是请江南的制船大师亲制,费了三年才制好。”
“我也听说了,那画舫结构设计特别精巧,听说当夜晚把画舫上的一百零八盏灯一起点亮时,犹如人间仙境。”
“芷琴姐姐,待会你可要跟我们好好说说其中的门道……”
“……”
前方的姑娘们大都兴致勃勃地围着慕芷琴说那艘画舫的事,连涵星都围过去凑热闹。
端木绯不知何时落在了后方,她看着身旁神态慵懒、负手前行的少年,突然低声问道:“肖公子,你真的不回去吗?”
“……”肖天的步履停顿了一瞬,随即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笑嘻嘻地说道,“……当然要回去。”
他来京城只是为了打探消息的,可没想在这里长住。
而且,这京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官家的人,待在这里,委实让人心里不踏实啊!
肖天朝四周那些衣着华丽的公子姑娘们望了半圈,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再说了,京城这地方除了东西好吃点,也没啥好的。
“那就回去吧。”端木绯直言道。
端木绯与肖天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周围的其他人也在各自说笑着,除了他们身后的凌白,没有其他人听到。
肖天转头看向端木绯那精致的侧颜,又想起了露华阁时两人的那番对话,难道说这丫头真的……
他唇角微微翘起,露出单边的笑涡,可眼底却收敛了笑意,清冷如水。
端木绯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着,忽然话锋一转道:“肖公子,你还有没有再去过露华阁听《荷花扇》?”
肖天虽然不懂她为何会有此一问,但还是诚实地答道:“不曾。”
“真是太可惜了。”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因为客人们都说《荷花扇》太悲切了,那个说书人把《荷花扇》又改了改呢。”
“哦,怎么改?”肖天顺着她的话问道。
端木绯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意有所指地娓娓道来:
“那状元郎在金銮殿上告诉皇帝江淮一带悍匪横行,可是这悍匪分为两种,一种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另一种人则是劫富济贫,从不伤人命,奏请皇帝因人制宜,前者剿灭,后者招安。”
“皇帝是新帝,思及朝堂百废待兴,国库空虚,人力亦有限,就听从了状元郎的提议,最后江淮一带的悍匪被剿灭,而韦家寨则被皇帝招安。”
“状元郎与韦家寨的那位韦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
端木绯的这番话听在肖天耳朵里,那真是句句意味深长。
当初在露华阁时,他就曾一度怀疑这个小冤大头是不是看出了他的身份,所以故意借着《荷花扇》来提点他,现在他终于确认了。
这小冤大头果然知道!
肖天的心头弥漫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感觉,忍不住又朝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丫头片子看了一眼。
这丫头太奇怪了,在某些地方迟钝得不得了,在另一些地方却又精明得不得了。
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明明知道他的身份,却又……
肖天的眸色更深,圆脸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嬉皮笑脸的样子,笑呵呵地说道:“有机会,我一定去露华阁再听一遍《新荷花扇》。”
端木绯点到为止,这时,一行人来到了花园口,远远地,就看到一艘两层画舫停靠在湖边。
“绯表妹,”涵星又兴冲冲地跑来找端木绯,挽着她的胳膊道,“我们去画舫二层吧,那里的视野好……”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上了画舫,唯有肖天和凌白落在了最后方,两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眼神。必须要尽快离开京城了。
正午的太阳灼灼发热,暖了秋风,今日的天气正适合游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