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袭湖蓝直裰的封预之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江氏母女俩的身旁,一脸心疼地看着江氏,把她扶了起来,“柳儿,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被软禁在府里几年的封预之看来清癯了不少,那种郁郁不得志的无奈让他鬓角添了些许银丝,他也不过才三十六岁,形容间却已经有了几分中年人的疲态。
“爷。”江氏抬起头来,双眼红肿,额头已经是磕得一片青紫,愈显柔弱可怜,“妾身没事。”
她泪眼朦胧地仰首看着封预之,痴痴地,呆呆地,那双水波荡漾的眸子里充斥着千般柔情万般蜜意,就像是她的眼里只有他。
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
江氏这副全心全意的样子看得封预之心口一热,握住了江氏那纤细柔嫩的素手。是啊,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看着封预之与江氏大庭广众下就是这副你侬我侬、夫妻情深的做派,礼亲王暗暗摇头,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安平要坚持和离了。这种宠妾灭妻的男人,安平早该一脚踹了!慕家的公主可不是让人折辱的!
“安平!”封预之锐利的眸光朝安平射了过去,压抑了许多年的不满在这一刻好似火山爆发般汹涌地喷发出来,“你也太欺人太甚了!”
这十几年来,他对安平低声下气,安平却始终毫不理会,心如铁石,完全不念结发夫妻的那点情谊。
这么多年来,为他操持内务的是平妻江氏,为了生儿育女的是江氏,为他孝顺母亲的是江氏,即便是他“病”了,不离不弃的人还是江氏!
他该清醒地认清现实了,他该明白谁才是对他最好的人了,他不能再傻下去了。
“安平,你别得寸进尺,这些年你在公主府独居,毫不知‘避嫌’,如此不守妇道,我早就想与你和离了!”封预之抬臂把温柔地江氏纤细的身子揽在怀中,歇斯底里地对着安平咆哮着,“阿炎是我儿子,是封家人,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步的。”
封预之话中的“避嫌”两字意味深长,分明在暗指安平与温无宸不清不楚。
安平如何不知道封预之在暗示什么,根本就懒得动气,她心里早就没了封预之这个人,自然也不会因为他而觉得受伤。
安平抚了抚衣袖,淡淡道:“心中有佛,看人即佛。”封预之自己是什么货色,心里都是些腌臜玩意,看别人自然也就是男盗女娼。
封预之的脸色更难看了,额角青筋浮起。
安平这句话的后半句难听至极,他简直都没脸挂在嘴边说。
“来人,笔墨伺候。”封预之冷声吩咐道,目光看向江氏时又变得深情款款。
他搂着江氏,安慰道:“柳儿,你放心,你我夫妻多年,我是绝对不会抛弃你的。”
封府的丫鬟很快就备好了笔墨,又将安平带来的那封和离书呈给封预之看。
封预之拿起一支狼毫笔,在和离书上签了名,又按下了手印,然后就把那纸和离书交给了子月。
子月又把和离书转呈给了安平。
封预之只觉得浑身如释重负。
是啊。
他与安平这段孽缘拖了这么多年早该了结了。
安平垂眸看着手中的和离书,却没有立刻执笔签名。
封预之见她不动,还以为她后悔了,迟疑了,心中嘲讽。
莫非安平她只是来闹这一场,以为自己不会签下和离书不成?!她就真以为他离不开她吗?!
这些年,没有她安平,他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安平,你赶紧签吧!”封预之冷冷地催促道。
“不急。”安平淡淡道。
安平这两个字让封预之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十有是对的,心中暗自得意。
哼!和离可以,但是封炎是他的儿子,必须留在封家。就算封炎对自己没有父子之情,凭着一个“孝”字,他就不信拿捏不准封炎那个臭小子!
只要封炎在封家,封家自然能够拿捏端木绯,不止是端木绯,还有安平!!
封预之的唇角翘了起来,志得意满。
“何大人。”
这时,安平有了动作,她把手里的和离书交给了京兆尹何于申,“本宫与封预之协商不成,那就由官府来判阿炎的归属吧。”
“……”何于申先惊住了。
其实大盛朝因为出妻、和离和义绝之类的事闹到官府并不算罕见,比如他刚接任京兆尹后,就接手了一个案子,是一个叫王三郎的男子迷恋上了青楼妓女,打算娶那妓女为妻,就把家里的老妻给休了,夫妻俩协商不成,就闹上了京兆府。
他得知原委后,判了夫妻仳离,允许王三郎的妻子分走一半家产,并且考虑到王三郎成天流连青楼楚馆,没法好好照顾女儿,把孩子判给了王三郎的妻子。
可是,王三郎的妻子带走的是个女儿,并非是传宗接代的儿子,尤其还是嫡长子!
而且,公主和离闹到京兆府去判,这怕是几百年也难遇一回吧?!
封预之和封太夫人也为安平不按理出牌惊住了。安平如此闹法,那不是让整个京城看他们封家的笑话吗?!
安平她果然是趁着封炎不在京城,才这般瞎胡闹的吧!封太夫人心中恨恨地想着。
江氏欲言又止,最终是柔顺地站在封预之身旁,什么也没说。
“安平,你别闹了!”封预之咬牙启齿道,眉心深深地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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