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祖父他们几乎每隔一年半年的就要围剿一次,却只能让这些人安份个一两个月,又会开始作乱,不少商户因此不敢出海,也让海贸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端木宪端起茶盅,半垂眼帘,感慨地说道:“李家也是辛苦了。”
他作为首辅,当然也知道这个情况,心里暗叹:哎,这些倭寇就如同那烧不尽的野草般春风吹又生。
这几年,既有南境、北境之危,又有各地内乱,灾害频发,朝廷入不敷出,闽州海贸的赋税已经占了大盛赋税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但是,最近这一年多,贸易税赋也确实比刚开海禁时少了不少,就是那些海盗和倭寇猖獗导致的。
追根究底,也怪朝廷现在发不出军饷。这几年闽州的海军几乎是自给自足,因为没钱,兵力也不足。
而海域又广,光凭闽州现在的兵力根本不可能全部守住,有时候,海军听闻有倭寇劫船,可是等军船赶去时,早就人走船空。
像现在这样能够集中兵力半年围剿一次倭寇,李家也已经尽力了。
以朝廷现在岌岌可危的状态,一时半会儿是不太可能再派出兵力支援闽州的,也只能等先结束北境和南境的战事再来与这些个倭寇清算了。
端木宪揉了揉眉心,心里暗叹首辅难为啊。
就在这时,端木绯突然笑眯眯地说道:“学外面那些镖局怎么样?”
所谓镖局,就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行当,商户给银子,镖局就派镖师护他们以及财物周全。
端木宪扬了扬眉,若有所思。
四丫头的意思是……
“问那些船队收钱?”端木宪喃喃道。
李太夫人惊讶地微微睁眼。
“是啊。”端木绯浅啜了口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有条不紊地说道,“先在闽州一带的海域上,规划出几条航线,让海军在这几条航线上加强巡逻,那些出海的商船向闽州卫所交一笔银子,并按照即定的航线出海,一旦遇到倭寇,就发出信号弹,由沿途巡逻的海军来保护。”
李太夫人被端木绯的“奇思妙想”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讷讷道:“这样不好吧?”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端木宪沉默了,慢慢地饮着茶。小孙女这个主意说出去怕是要被人说异想天开。
端木绯笑吟吟地继续道:“如此,一来,可以解决闽州的军饷问题;二来,海域广阔,由官方规划出航线,可以让那些商船相对集中,那么海军就不至于疲于奔命;三来,这些出海的商队登记在案,也可以提防那些倭寇乔装成普通商队。岂不是一举三得?”
妹妹可真聪明!端木纭目光灼灼,觉得妹妹这个主意真是太妙了。
端木绯浅啜了两口茶水,润了润嗓,继续往下说:“外祖母,外祖父和大伯父这些年虽然是连战连胜,可是每打一次仗,哪怕再是大捷,兵力都多少会有些折损。”
李太夫人攥了攥手里的帕子,脸上露出一丝意动。
她作为将门女眷,对于端木绯所说的这些是最有感触的,她的三郎和四郎都是战死海上。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个死的人会不会自己的亲人。
“倭寇打劫商船,在于快与机变,一般不会出动大批人马,若是让海军沿途巡逻的话,即便偶遇打劫商船的倭寇,折损也会少多了。”
“这些年战乱不断,征兵不易,闽州的军备已经几年都没有换过了吧?”
“无论是养兵,还是武器装备,这些都要银子,但是现在国库空虚,实在拨不出银子……商队出些银子,就可以保他们自身的安全,无论对于商队还是海军,都是互利互惠的事。只要商队能够平安出海归航,那么贸易自然能再次昌盛起来。”
“再说了,海军累死累活的,总不能让他们的军饷都不够养家糊口吧?”
端木绯俏皮地对着端木宪眨了下眼。
她方才这些话与其说是说给李太夫人听得,不如说她是说给端木宪听的。
其实,不止是海军,还有南境和北境那些拼杀在最前线的普通士兵的军饷也不过勉强糊口,他们身处于最危险的前线,用性命来捍卫大盛与百姓的周全,随时会性命不保,军饷是他们应得的。
国库空虚,也只能先放放,但闽州却是可以设法自己赚钱的,改变现状的。
端木宪的眼眸越来越深沉,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本来觉得端木绯的建议多少有些异想天开,可是越听越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以现在闽州的情况,已经陷入了一个反复循环的死局,想要破解这个死局,要么等大盛安定,再调兵闽州;要么就要不拘一格地大胆改革,也许这个方法真能扭转闽州和海贸的困境。
要是皇帝还清醒的时候,想要实行这个方案怕是不易。
皇帝乐于守成,只想保守治国,守着他所谓的盛世,但是岑隐不一样,岑隐为人处世以及处理朝政都是从大局入手,大刀阔斧,杀伐果决。
如果岑隐的话,应当会同意的……
端木宪慢慢地捋着胡须,心里琢磨着,干脆他明天就试探地找岑隐说说。
若能因此让海贸更上一层楼,填补一下国库的空虚,他手边也能再多一些银子可以调配,这大盛千疮百孔,需要银子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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