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隐的目光淡淡地在端木宪身上扫过,眸子里闪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以他对端木宪的了解,这件事肯定不是端木宪自己的主意,端木宪这个人没那么大胆,怕是端木家那只小狐狸出的主意吧。
岑隐几不可见地勾了勾薄唇,朝手边的那盅梅花茶瞥了一眼。
不过,岑隐之所以会同意倒也不是因为端木绯,是因为这个提议确实对现在的闽州,对现在的大盛有利。
殿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其他人皆是面露震惊之色,目瞪口呆地抬眼看着正前方的岑隐,大部分官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岑隐他居然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甚至有人暗暗地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端木宪这才彻底地松了口气,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虽然他自恃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私心,但是众口铄金,三皇子一党的打压以及其他文臣的反对让他多少还是有几分如坐针毡的压迫。
幸好,如他所料,岑隐处理朝政的作风与皇帝迥然不同,大刀阔斧,杀伐果决,考虑的是大局,而非制衡什么的帝王之术。
岑隐一开口,包括右都御史、礼部尚书、吏部左侍郎在内的一大半人立刻就偃旗息鼓,还有几个直接当了墙头草。
“岑督主说得是。”吏部左侍郎在短暂的愣神后,立刻就站了出来,赞道,“端木大人这个提议真是于国于民有利!”
“不错。如此下去,闽州海贸定能大有增进,对于充盈国库也是大有益处。”礼部尚书于秉忠也紧跟着附和道。
其他人也争先恐后地站了出来,极尽溢美之词。
“端木大人真是心系大盛!”
“此举定可解闽州燃眉之急,不仅对闽州海贸有利,而且闽州将士也可以从此受益,实在是一句话数得!端木大人真是深思远虑!”
“……”
众臣绞尽脑汁地把端木宪大夸特夸了一遍,夸得端木宪一脸懵,嘴角抽了抽,几乎要怀疑方才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的一幕是幻觉了。
殿内一片万众一心,与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时,江德深、廖御史等人也回过神来了。
几人暗暗地对视着,脸上惊疑不定,实在是想不明白岑隐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端木宪的这个提议,明明他们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确了,难道岑隐就不忌惮端木宪借着大皇子与李家勾结,与他夺权吗?!
虽然想不明白,但是几个倚仗三皇子的官员们实在不想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岑督主……”廖御史又上前一步,还想要再说什么,但是岑隐根本就不想听,充耳不闻。
“端木大人!”岑隐的声音还是如平日里般不轻不重,不紧不慢,却清晰地传遍了偌大的殿堂,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岑隐根本没看廖御史,直接对端木宪吩咐道:“你写一份完整的策案,由袁都督协助。”
端木宪和袁惟刚齐声应了。
这桩事尘埃落定,端木宪心也踏实了,他的目光再看向岑隐时,表情复杂极了。
作为主事者,岑隐是不错,挑不出什么毛病,可是作为未来孙女婿的人选,那就……
端木宪心里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突然,端木宪有些想念远在南境的封炎。
哎,不对比就没有好坏高低,虽然封炎那臭小子也很讨厌,但是,此时此刻端木宪却觉得封炎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比岑隐要好多了。
“……”廖御史不死心地还想说什么,江德深连忙用眼神制止了。
江德深眸色深邃,拈着下巴的山羊胡。
且不论岑隐为何会答应端木宪的这个提议,江德深知道一点,岑隐这个人一向专断独行,说一不二,像廖御史这般当面驳岑隐的意思只会让岑隐觉得他的威信受到了挑战,非但不会如愿,恐怕还会遭殃。
廖御史眼角抽了抽,脸色不太好看,想着承恩公不在,也只能依江德深的意思了,便退了回去。
江德深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岑隐和端木宪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番,思索着:他得好好再想想别的办法才行。
想着,江德深的眼眸越来越阴鸷,心绪起伏。
他就不信,岑隐真的相信端木宪没有夺权之心,只要从这个方面着手,一点点地挑起岑隐的疑心,岑隐还会容得下端木宪吗?!
岑隐又端起茶盅,浅啜了一口热茶后,语锋一转,说起另一件事来:“本座一早收到了来自北境的八百里加急……”
一说到北境,殿内气氛一凛。
众人皆是望着岑隐,可从岑隐漫不经心的脸庞上根本就看出喜怒,自然也就无法判断他接下来要说的是喜讯,亦或是……
岑隐神色淡然地接着道:“军报上说,张尚书月初战死了。”
张尚书?!
殿内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六部尚书姓张且又在北境的人当然就是刑部尚书张子枢了。
先是礼部尚书林英桐在北境被北燕人割下头颅,现在连刑部尚书张子枢也死了,想着两个主和派尚书最后的下场,一众官员都是冷汗涔涔,心里唏嘘不已。
某些主战派和中立派都是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没站错队。
“秦侍郎。”岑隐随口唤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