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宪看着贺氏的眼眸又冷了三分,他此刻方知原来贺氏的眼界竟然浅到了这个地步。
但凡读书人谁不知道如果不是翰林院出身,以后是没有机会入阁的。
贺氏看出端木宪眼中的不以为然,冷哼了一声,又道:“你也别觉得是我们贺家占了便宜……”
“你一向喜欢长房那个老四,自然觉得她样样好,但外面谁不知道她仗着岑隐做靠山,到处得罪人。如今岑隐得势,自然没人敢对她怎么样,可是这花无百日红,万一岑隐倒了呢?到时候,还不是树倒猢狲散。”
“一入后宫深似海,在后宫中多一个人固宠,那也是多一个保障,对两家而言,都有好处。”
“便是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该为珩哥儿的前程考虑吧?”
贺氏一说到端木珩,原本就心动的端木朝的心中更激动了。
他们端木家人丁不算旺盛,现在孙辈中也就端木珩有读书的天分,将来肯定能中进士。
但是端木宪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能在首辅的这个位置上坐多少年,将来端木珩入朝时,端木宪怕也帮不了几年了。
有道是,人走茶凉。端木宪一旦告老还乡,端木珩在朝上的位置就尴尬了,要是大皇子登基也就罢了,可要是登基的人是慕炎……
端木朝越想越觉得贺氏和贺家人说得不无道理,这件事无论对端木家还是对贺家,都是双赢的局面。
端木朝目光炯炯地看着端木宪,心道:父亲肯定会答应的吧,这是为了端木家好。
“翻脸不认人?!”端木宪淡淡地嗤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二十岁中探花,直接进入翰林院任编修,协助修撰《大盛会典》。二十六岁,任户部郎中。”
“三十二岁被提升为右副都御史,奉皇命前往大冯堤治理堤防决口。任职后,疏通上游含应河,疏通李家渡,共修三百里长堤,令得水患根治,受先帝嘉奖,升我为左副都御史。”
“三十五岁,调升为豫州左参政,彼时豫州茶岭城、知途县等三城山匪作乱,我奉檄文讨伐,只用了三个月就平息匪乱。”
“三十八岁,调往姜州任右布政使……”
“四十一岁,方调回京城,任户部左侍郎……”
“……”
端木宪有条不紊地把他自入仕后做出的政绩一一道来,眼神明亮而坚定,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是靠着我自己才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的!”
他能一步步升迁,靠的是他这些年的政绩,而不是贺家为他走动、游说,就算曾经他能补户部郎中的空缺多少是看在了贺家的面子上,但这些年来,贺家渐渐没落,他没少帮衬贺家,不仅是还清了贺家的恩,而且还是以几倍回报。
而贺氏竟然还以为他能位列首辅全都是沾了贺家的光?!真真可笑!端木宪嘴角的嘲讽更深了。
随着端木宪的一句句,贺氏的脸色就像那黄昏的天空,越来越暗沉,脖颈间浮现根根青筋,恨恨地心道:端木宪这是要彻底抹煞他们贺家的功劳!
端木宪与贺氏四目直视,直呼其名道:“贺逸敏,有些事你忘了,但我还记得!”
“当年我曾再三告诉你,不要把我们的女儿嫁入皇家,但是你自说自话,趁着我外放的时候,和令姐说好了,把女儿许给了宁王为侧妃。当初,还是收到先帝的圣旨,我才知道这件事。”
端木宪的声音中难掩冷意。
十八年前,宁王登基,贺氏便感觉她像是押对了什么宝,自觉她有先见之明,极为得意,贺家也是,一直觉得他们帮了端木家多大的忙似的,却无视了端木宪原本根本就不想女儿与皇家结亲。
端木朝、端木腾和端木朔听着,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讶色,这些事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贺氏的面色更难看了,她当然还记得这些事。
当年就为了女儿的婚事,端木宪冷了她很久,直到长孙端木珩出生,才算缓了过来。
到现在,贺氏也不懂端木宪为什么不快,这明明就是件好事,他们的女儿如今可是贵妃,他们的外孙外孙女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公主,这可是别人家求也求不来的尊贵!
夫妻多年,端木宪一看就知道贺氏在想什么,心里对她更失望。她至今还是执迷不悟,眼皮子实在是太浅。
端木宪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可看着贺氏那愤懑的样子,他突然间就觉得没什么好说了,只说了六个字:“我没有欠贺家。”
这六个字不轻不重,不软不硬,却像是一块块巨石重重地砸在了贺家人的心口上,他们的脸色全都难看极了。
贺氏怒火中烧,连声音都微颤起来,反驳道:“端木宪,要不是我,要不是贺家,你能有今天!!你……你……”
“你这是过河拆桥!!”贺太夫人接口道,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掌重重地拍在手边的方几上,那布满皱纹的老脸因为怒火而微微扭曲。
“哼,根本就是忘恩负义!”贺大夫人不满地说道,“上次老爷求他帮着周旋谋光禄寺的差事,他也不帮忙!”明明只是端木宪一句话的事,可是他却二话不说地拒绝了,眼睁睁地由着那么好的差事被旁人夺走了。
端木宪心里越发无语了,神情冰冷。
那光禄寺的差事可是岑隐从承恩公手里夺下来的,朝堂上下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要是让贺家谋了那个差事,不仅是贺家要与谢家结仇,而且说不定会引来岑隐的不满,甚至牵连大皇子和端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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