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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督主还没有到。”袁直又随手甩了下银白色的拂尘。
    端木宪抬头朝寝宫的方向看去,那边隐约传来嘈杂的声响,喧喧嚷嚷,显然应该已经有不少人到了。
    也罢。
    端木宪眸光一闪,其实只要想明白了,皇帝醒不醒也不重要……他以不变应万变就是。
    端木宪对着袁直拱了拱手,便进了寝宫。
    一进寝宫,又是那股熟悉的药味与熏香味扑鼻而来,那浓郁的气味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
    端木宪一眼就看到皇帝的龙榻边围了不少人,人头攒动,有皇后,有承恩公,有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等几位皇子,有游君集、秦文朔等内阁重臣,有礼亲王、安亲王等宗室亲王,有文永聚等大太监,一道道身影挡住了榻上的皇帝。
    至于那位江南神医王正仁正与两位太医默不作声地站在角落里。
    屋子里的众人神情各异,有的喜笑颜开,有的低眉顺眼,有的惊疑不定,有的诚惶诚恐,有的高深莫测,有的面露沉吟之色……大部分人都忍不住在揣测着皇帝的苏醒会对朝局产生怎么样的变化!
    端木宪的到来立刻引来在场不少人的注意力,礼亲王、游君集、秦文朔等都对着端木宪颔首致意,给他让出了一个空位来。
    端木宪快步走到龙榻前,恭恭敬敬地给榻上的皇帝作揖行礼:“臣参见皇上。”
    行礼的同时,端木宪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躺在榻上的皇帝。
    皇帝的身后垫了两个大大的迎枕,勉强被人扶坐起来,可是他的身子还是虚软无力,往一边歪斜着。
    在榻上躺了半年,皇帝的脸颊瘦得凹了进去,形容枯槁,一双眼睛浑浊无神,眼皮更是微微颤颤,那疲倦虚弱的样子得仿佛随时都要闭上眼,苍白的嘴唇歪斜,唇角还淌着些微口水,早不见曾经的俊朗风流。
    榻边服侍的一个小內侍眼明手快地以帕子替皇帝擦去唇角的口水。
    想着曾经那个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皇帝,端木宪心里难免有几分唏嘘。
    皇帝露在锦被外的右手动了动,似乎想抬手,可最终只有两根皮包骨头般的手指稍微动了两下。
    那小內侍明白皇帝的意思,立刻解释了一句:“端木大人,免礼。”
    端木宪谢了恩,直起了身。
    皇帝皱了皱眉,似乎在看端木宪的身后,跟着缓慢而艰难地说道:“阿……隐怎……还……还不……来?”
    皇帝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嘶哑而无力,说话的同时,气息急促地喘着。
    端木宪集中注意力,才勉强辨认皇帝是在说,岑隐怎么还不来。
    第一个回话的是一个尖细的男音:
    “皇上,奴才已经派人去叫岑督主了,不过岑督主公务繁忙,如今这朝堂政务都指望着岑督主呢!”
    文永聚的这句话听着像是在为岑隐解释什么,但是绵里藏针,话中明显透着几分挑拨的意思,暗指在岑隐的心中,皇帝的地位还不如那些个朝堂政务。
    皇帝怔了怔,蜡黄的脸色沉了下来,听明白了文永聚的语外之音,手指又颤颤巍巍地动了动。
    文永聚顺势给皇帝抚了抚胸口,体贴地说道:“皇上莫要动怒,龙体要紧!”
    文永聚半垂下眼睑,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唇角几不可见地翘了翘,瞳孔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皇帝终于醒了,接下来的风向也该有所转变了。
    等皇帝知道岑隐过去这半年多的所作所为,必然会龙颜震怒,下旨惩治岑隐。
    他们这种内臣倚仗的都是皇帝的宠信,一旦被皇帝嫌弃,那就一文不值,岑隐如今其实跟个死人没什么差别了。
    岑隐已经完了!
    而自己在皇帝病榻边服侍了那么久,也该轮到自己翻身了!文永聚的心跳砰砰加快,眼眸更亮了。
    端木宪不动声色地在各怀心思的文永聚、皇后、三皇子与承恩公等人之间扫视了一遍,心里嘲讽地想着:在场的这些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关心皇帝。
    游君集悄悄地对着端木宪使了个眼色,端木宪见众人忙着对皇帝嘘寒问暖,没人在意自己,就默默地退了一步,又一步,退到了游君集身旁。
    游君集瞥了承恩公一眼,附耳对着端木宪小声道:“刚刚趁着岑督主还没来,已经‘有人’在皇上面前讲了不少了……”
    游君集口中的“有人”指的正是承恩公。
    自从几日前岑隐下令都察院查账后,承恩公就急了,一边令府中去当铺当东西,一边天天催着王正仁给皇帝治病,今天也是他陪着王正仁来宫里给皇帝施针,听闻东厂今天去了承恩公府抄家,他更是不敢出宫回府,干脆就赖在养心殿不走了。
    端木宪也朝承恩公望去,承恩公的眼睛亮得惊人,一扫前几天的郁结,容光焕发,仿佛有了倚仗般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端木宪揣袖,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承恩公根本没在意端木宪,急忙往皇帝跟前凑,滔滔不绝地告起状来:
    “皇上,您是不知道啊,您病了以后,这朝堂上就乱糟糟的,岑隐肆意妄为,横行霸道,明知皇上您主和,岑隐偏偏要主战,让简王君然去了北境与北燕人交战!”
    “岑隐看皇上病了,根本就不把您放在眼里啊,事事与您的本意背道而驰。可这朝堂上下都惧于他和东厂的淫威,无人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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