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祐景的眼眸更亮了,双拳紧握着,只要皇帝写好立太子的诏书,他就可以用这道传位诏书去调禁军,届时就能拿下岑隐和慕炎治罪了!
文永聚故意朝门帘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紧张,隐晦地又催促了一句:“皇上,时间不多了。”
皇帝浑浊无神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略显歪斜的唇角抿了抿。他哪里会不懂慕祐景的心思。
自从被岑隐背叛后,皇帝变得更加多疑了。每天躺在榻上动不了,他想得也多,本来心里也明白慕祐景有自己的私心,此刻看着他眼角藏不住的喜色,心里更是一片敞亮。
他这个三皇儿啊,救驾是假,为了太子之位才是真。
但是无论慕祐景为的是什么,对于皇帝而言,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如果让慕炎成功上位,自己的下场只会更糟。
与其像现在这般生不如死地被软禁在这里,与其在这里等死,他宁可搏一搏。
只有他立了慕祐景为太子,慕祐景作为一国储君,才会有足以和慕炎抗衡的资本,才会让那部分“清高守旧”的朝臣倒向慕祐景,如此,自己才有希望从这个牢笼中出去。
而且……
皇帝的目光凝固在慕祐景的野心勃勃的眼睛上,心里冷笑:说到底,他这个儿子想要上位,还是要倚仗自己,没有自己的认可,他就什么也不是。
他需要慕祐景,慕祐景也需要自己。
对他们父子俩而言,这是一件共赢的事。
唯有利益才能让他们的联盟更稳固!
皇帝勾唇笑了。
只不过,在他枯瘦的脸上,笑容显得有些扭曲,有些生硬。
“好。”皇帝应了,艰难地抬手说道,“把它……拿过来。”
慕祐景大喜过望,亲自把一个小案几放在龙榻上,又把卷轴平铺其上,那是一道空白的诏书。
跟着,他又亲自为皇帝研墨。
文永聚贴心地把狼毫笔送入皇帝的手中,皇帝艰难地把笔握住了,可是他的手肉眼可见地在微微颤抖着,看得慕祐景真怕他连笔都抓不住。
在慕祐景和文永聚灼灼的目光中,皇帝艰难地开始落笔。
沾满墨汁的笔尖落在纸上时,手抖得更厉害了,留在上面的字一个个都是歪歪扭扭,比那三岁小儿还要不如。
好不容易才写了七八个字,皇帝又沾了沾墨,手一颤,一团墨汁自笔尖滴落,吓得慕祐景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生怕毁了皇帝刚写好的那几个字。
幸而,那墨汁只是滴在了诏书边缘,留下一个龙眼大小的墨渍。
慕祐景松了一口气,惊出不少虚汗。
皇帝慢吞吞地继续往下写着,没写多久,已经气喘吁吁,而慕祐景也不敢催促他,只能适时地给他擦个汗,表个孝心。
慕祐景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皇帝和那道诏书上,一颗心彷如暴风雨夜的一叶孤舟随着浪头一时起,一时落。
文永聚一直在留意外面的动静,整个人屏气敛声,仔细地倾听着。
寝宫内,寂静无声。
文永聚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地回响在耳边,一下接着一下,越来越响亮。
文永聚血脉偾张,瞳孔微微放大。
只要这件事成了,他就可以摆脱现在的困境,重新回到高位,这一次,他势必会成为内廷十二监的第一人,他会取代岑隐的位置,成为新帝最信任的人!
时间在这个时候过得尤为缓慢。
终于,皇帝放下了笔。
慕祐景的神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混杂着紧张、兴奋、激动等等,交织在一起。
就算不用问,文永聚也知道,皇帝已经写好了诏书。
接下来,还差一个步骤了。
慕祐景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印泥罐子,送到了皇帝手边。
写完了诏书后,皇帝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就像是上战场厮杀了一番般,精疲力尽,他颤着手用大拇指沾了些红色的印泥,然后把大拇指按在了诏书的左下方。
成了!慕祐景与文永聚不近不远地对视了一眼,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慕祐景正要收起诏书,只听“砰”的一声,寝宫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粗鲁地踢开了。
糟糕!文永聚瞳孔猛缩,面露惊恐之色。
慕祐景也是骇然,下意识地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就见羽林卫指挥使高则禄带着一众羽林出现在寝宫入口,声势赫赫,高则禄笑吟吟地望着寝宫内。
还好,不是岑隐!
皇帝、慕祐景和文永聚齐齐地都松了一口气。
慕祐景还记得自己打扮成了内侍,连忙移开了目光,垂眸站着,拳头紧握。
高则禄目光淡淡地扫视了里面半圈,带着两个羽林卫案首阔步地走了进来,先对着龙榻上的皇帝抱拳行了礼:“参见皇上!”
不等皇帝说平身,高则禄的目光就看向了龙榻边打扮成小内侍的慕祐景,抬手指着他下令道:“拿下三皇子!”
“……”慕祐景被道破了身份,也就不缩着头了,抬眼朝高则禄看去,眉宇深锁,面庞上,怒气渐渐充盈。
“放肆!”文永聚立刻拔高嗓门斥道,“高指挥使,你还懂不懂君臣尊卑了,皇上就在这里,这里还由不得你来做主!”
高则禄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看也没看皇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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