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没长眼!
自家小孙女那么好,不仅琴棋书画、星相算经样样精通,而且聪慧、机敏、贴心……
在端木宪心中,端木绯是有千万般的好,她许给慕炎,那是慕炎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些人还叽叽歪歪个没完没了,还敢嫌弃,真真白长了一双眼睛!
不过……
端木宪端起了手边的茶盅,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
很显然,慕炎肯定也听说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言论,现在是变着法子给小孙女撑腰呢!
端木宪约莫可以猜到慕炎的心思。
一旦小孙女和慕炎一起去了这次的祭祀,进了唯有慕氏可以进的太庙前殿,就与两人礼成无异,那么从此以后,谁都不能再对这桩婚事提出任何的异议。
就如同要废后,必须有大错为依据,即便是皇帝对皇后不满,也不是空口白话说废就能废的。
这就是名分,这就是规矩!
想着,端木宪心里略有几分复杂与纠结。
他既高兴慕炎维护小孙女,这孙女婿勉强算是合格,另一方面,他又矛盾地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委屈了小孙女,哎,她都还没过门呢,就要陪着慕炎这臭小子为慕氏祭祀,这什么跟什么啊!
想归想,气归气,端木宪还是开口道:“范大人,这件事倒是有先例。”
短短八个字其实已经明确地表明了端木宪的态度,他不反对慕炎的这个提议。
那也正常。范培中与兵部尚书黄思任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
慕炎现在摆明是要给端木绯撑腰做脸,端木宪又不是那等二愣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慕炎的脸呢!
端木宪也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不紧不慢地接着道:“睿宗皇帝还是太子时,就曾与当时还没有过门的太子妃一起祭天。”
端木宪这一提,其他阁老都沉默了。
在场的几位阁老对于大盛朝诸位皇帝的生平都是了如指掌,其中自然也包括这位有名的明君睿宗皇帝。
六十年前,年仅三十的成宗皇帝突然重病,不过短短几天就驾崩了,彼时还是太子的睿宗皇帝才不过十四岁,与其后来的皇后唐氏才刚刚定下亲事。
本来太子应该在次年清明后登基,再与唐氏大婚,偏偏在三个月国丧期间,大盛东北一带恰逢十年难得一遇的干旱。
为了替大盛祈福,太子决定祭天,当时还未过门的唐氏也以太子妃的身份参加了祭天仪式。
这也是为了祭祀上天、安抚百姓的无奈之举。
祭天仪式之后,不过短短三天,就迎来了一场三天三夜的大雨,也因此这场祭天仪式一直为百姓所津津乐道。后来,那位唐皇后也是有名的贤后,深明大义,还曾在睿宗皇帝年老力衰、身患重病时,两次垂帘听政,稳固大盛的形势,说是名垂青史也不为过。
端木宪说是“先例”,其实也不确切,唐皇后参加的是祭天仪式,而不是太庙祭祀,可是非要论一论的话,祭天那可是比太庙祭祀还要重要的祭祀仪式。
争论起来,也不过是一场口水仗,谁也说服不了谁。
谁都知道端木宪提这个“先例”是有他的私心,但那又如何呢?
只要有这个“先例”为凭据,其他人就算想要质疑,礼部也可以以此应对过去,而且,对朝臣、对百姓也有了一个说法,不至于太过特立独行。
不过是弹指间,范培中已经审时度势地有了计较。
形势比人强。
别说慕炎现在的地位稳稳的,就算是看在岑隐的面子,他们对端木四姑娘也只有敬着的份。
范培中心定了,含笑附和道:“端木大人说的是,有先例就好办了,仪制就参考着来吧。我立刻去拟一个新的章程出来。”
范培中这番话说得极其巧妙,仿佛他来询问端木宪不是为了端木绯该不该参加太庙祭祀,只是担心仪制罢了。
久闻这位范大人长袖善舞,还真是名副其实!秦文朔心道,慢慢地用茶盖拨去浮在茶汤上的浮叶,嘴角抿了抿。这本就是礼部的事,既然端木宪、范培中以及游君集都觉得没问题,他也没必要上杆子去得罪人。
秦文朔随口敷衍了一句:“距离九月初九也不远了,这段日子怕是要辛苦范大人了。”
“能者多劳嘛。”端木宪只能一脸欣慰地笑,心里更复杂了:哎!这件事其实是双刃刀。
往好处看,自家小孙女算是彻底正了名,提前有了名分,也同时让人看到了慕炎对她的重视,但是,往坏处想,小孙女等于是被提前拱了上去,估计以后盯着她、针对她的人只会更多。
想着小丫头没心没肺就知道逗猫遛鸟的样子,端木宪就替她发愁。
本来对于姑娘家而言,闺中的生活是人生最惬意的时光了,无忧无虑,不用相夫教子,不用主持中馈,不用伺候公婆……
现在倒好了,小孙女好好的日子凭添了一些不必要的膈应。
这么一想,端木宪对于慕炎又多了几分嫌弃,不知道第几次地在心里怨起皇帝来,都怪皇帝魔障了,乱点鸳鸯谱!
范培中可不知道端木宪在想什么,客气地说着“哪里哪里”、“这是应尽的本分”云云的客套话。他与几位阁老又寒暄了几句后,就又匆匆地回礼部衙门去了。
既然都决定要做了,他当然要做到尽善尽美,也好借此在礼部站稳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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