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百余年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聘过皇后,都是从太子妃或者皇子妃或者亲王妃被册封为皇后。
这短短月余,范培中就瘦了一大圈。
在过去的一月中,范培中一方面要处理内阁与礼部的政务,另一方面还要忙里偷闲地翻那些古礼,整理从下聘到大婚的仪程,折子写了好几道,被慕炎推翻了三次才算定下。
慕炎是天子,聘皇后,按照礼数,他压根儿不用出面。
可是他们这位新帝一向不走寻常路,他就非要自己去下聘,为此,仪程才反反复复地改了三次。
现在好不容易下聘的仪程都定下了,他才松了口气,想着这两天回府好好歇一歇,结果临到时候,不但慕炎要去端木府下聘,居然连岑隐也要一起去。
这还有完没完了!
再说了,岑隐是四姑娘的义兄,不是应该是娘家人吗?!他陪着男方去下聘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新君做事也太不靠谱了吧!
范培中完全无法理解这新帝到底在想些什么,新帝难道不知道外人都在传他惧岑隐如虎吗?!他不尽量与岑隐撇清关系,反而还要带着岑隐一起去下聘,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有一瞬,范培中几乎想要翻桌,撂担子不干了。
这礼部尚书谁爱干谁干去!
那也只是一瞬间的冲动,范培中当然不会为此辞官。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想哭的冲动,努力与慕炎讲道理:“皇上,这过几天就要下聘了,现在改仪程也来不及了。”
“再说了,按理说,督主是端木四姑娘的娘家人。”
“皇上,您要是想请个德高望重之人陪同,不如选礼亲王如何?”
礼亲王是慕炎的皇叔祖,又是皇室宗令,由他陪同,既合礼数,他们礼部也不怎么用改仪程。
范培中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殷勤地看着御案后的慕炎,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慕炎听范培中叽叽歪歪的一通话说得有些烦。
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灵机一动,故意道:“范大人,你要是觉得岑督主不能去,就自己和他说去!”
“……”范培中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似的说不出话来。
御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范培中眼角抽了抽,觉得新帝根本就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虽然把话说穿了,自己就是这个意思,但是这话从新帝口中说来,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呢?
什么叫自己觉得“岑督主不能去”?
这不是在找死吗?!
范培中自是不敢去找岑隐的,他就是辞官那也不敢去找岑隐啊,那跟找死也没什么差别了。
范培中硬着头皮道:“皇上,臣并非此意。”他的声音仿佛是从牙齿间挤出来的,“臣这就回去再改改仪程,尽快交一份新的给您。”
范培中哭丧着脸走了,次日一早,就又递了新折子去御书房。
在慕炎的翘首以待中,终于到了二月二十日,正式下聘的日子。
端木府中,从昨日起,就是喜气洋洋的,府中上下都在做着各种准备,只等待礼部来下聘。
一大早,端木家就敞开了正门,下人在门前门内张灯结彩,忙忙碌碌,一看就是府中有喜事,就有一些好事的路人跑来打听今天有什么喜事,没准也能讨个彩头,沾沾喜气什么的。
一听说是礼部要来给未来的皇后下聘,那些路人皆是两眼放光,要么就干脆不走了,等着看热闹,要不就跑去呼朋唤友。
端木府的大门口越来越热闹。
吉时是在下午未时。
虽然还有些时间,但是下人都已经迫不及待了,那些管事嬷嬷更是反复在府中巡视了几遍,生怕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相比之下,端木宪反而从容得很,看看书,逗逗鸟,就仿佛今天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直到大管事突然急匆匆地来了,脸色很是难看,他快步走到端木宪身边,附耳禀了两句。
端木宪唇畔的那抹笑意霎时就消失了,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太好看。
一旁伺候茶水的大丫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也不由得咯噔一下。
端木宪放下手头的书册,霍地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朝书房外走去。
大管事连忙也跟了上去。
一主一仆一路无语,越走越快,一直来到了大门处。
此刻大门内已经围着不少端木家的下人,一个个都往大门外看着,神情古怪。
这些下人一看端木宪来了,赶忙往后避开,自动地给端木宪让出了一条道。
朱漆大门大大地敞开着,端木宪一眼就看到一男一女肩并肩地跪在大门外,正是端木朝与小贺氏夫妇俩。
他们的举动也吸引了不少好事的路人,一窝蜂地朝这边围来,府外喧喧嚷嚷,嘈杂不堪,路人全都对着端木朝夫妇俩指指点点。
端木朝与小贺氏也同样看到了大门内的端木宪,夫妇俩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端木朝扯着嗓门嚎啕大哭起来:“父亲!母亲重病了,快要不太好了,求父亲念着以前的夫妻情分,看在几个儿女的份上,陪我们回去看看母亲吧。”
小贺氏捏着一方帕子,不住地拭着眼角的泪花,眼睛红彤彤的,哽咽道:“父亲,母亲以前是有错,但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您就去看看母亲吧。母亲她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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