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小憩后的脸庞白里透粉,好像三月的桃花;杏眼迷离,仿佛蒙着一层清晨的薄雾,眼波流转看过来时,那层薄雾散去,如墨般的眸色好似能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所谓人间绝色也不过如此。
这位姑娘,正是尚书府最为娇宠的四姑娘顾琋。
“我刚才听到……有人唱江南小曲了。”顾琋喃喃地道。
“是我唱的催眠曲,姑娘忘了?小时候你最爱听了,非要听个十几遍才肯好好睡觉。”绣花的婢女笑着道。
顾琋出神了片刻。
其实,她听到的除了这首催眠曲,还有一首渔歌,是她自己改成的江南小曲。
青崖山的惊魂、孟凭澜冷酷无情的惩罚、青崖江上难得一刻的轻松……所有的一切就好像就在昨天一般清晰,但回过神来仔细一算,却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了。
三个婢女一拥而上,打水的打水,洗脸的洗脸,整理的整理,驾轻就熟地伺候顾琋起床。
这几个都是从小照顾顾琋的,绣花的香杞年长些,性情温柔、行事妥帖,是四个婢女中的主心骨;摇扇的如茗人如其名,泡得一手好茶;闯进来的红蕊虽然咋咋呼呼的,但从小习武,身手敏捷,动起手来一两个大汉都无法近身。
只可惜,原本齐齐整整的四个婢女少了一个荷蕙。
回到京城后,顾琋和卫梓宥、顾非灏一起,费尽心思想把荷蕙和贺锜从汝阳救出来,然而这两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连是生是死都没有消息。
这让顾琋一想起来就心中抱愧、难以安眠。
卫梓宥和顾非灏总是安慰她,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说不定哪天就忽然有了惊喜。
顾琋知道,这都是哄她的。
孟凭澜此人,恩怨都浓墨重彩,赏罚也严明严厉,对自己的心腹尚且如此,对两个细作更不可能手下容情。
荷蕙和贺锜因为救她而死,这将是她一辈子都要背负的重担。
还有逃离汝阳时被卫梓宥重伤的祁袁山,她一闭眼就能想起祁袁山当时惊愕、不敢置信的眼神,还有从前祁袁山关心照顾她的暖心画面,心中的愧疚久久难以平息。
“四姑娘,快尝尝,”红蕊剥了一颗葡萄递到她嘴边,打断了她的思绪。“卫公子说,这是他刚刚从自家别院摘下来的葡萄,用冰块冰着特意送过来的,又甜又水。”
顾琋强迫把自己从那种抑郁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就着她的手尝了一颗:“好吃,卫大哥来府里了吗?”
“是啊,刚刚过来,和老爷、大公子他们在书房里商量事情呢,”红蕊高兴地道,“卫公子说了,等会儿过来探望姑娘。”
“父亲和兄长也回来了吗?”顾琋怔了一下,“今日不是……”
“对啊,今日不是新帝登基吗?”如茗兴致勃勃地插话,“我刚才听厨房里的嬷嬷说,外面可热闹了,京城中排得上名号的世家都去了皇城。”
“早上的礼炮震天响,姑娘又不是聋子,怎么会不知道。”红蕊也忍不住八卦了起来,“我听说新陛下长得……嗯……眼睛像铜铃一眼,一眼瞪过来能把人吓死,汝阳那边小孩子要是不听话,就用陛下来吓唬他们的呢。”
香杞轻笑了一声,温柔地反驳:“别乱说,我以前见过陛下一次,他长得英武俊朗得很,可能是这些年沙场杀敌沾染上了煞气,所以大家都怕他。”
“多亏了他,要不然西戎真的打到京城这里,我们就要成乱世犬了。”
“当时可真是捏了一把汗,他三面被围居然还能使出引蛇出洞的妙计,直接将西戎王斩于马下,真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后来还差点被人暗杀,要是他死了,这大宁就要乱套了。”
……
婢女们叽叽喳喳的,说得很是热闹。
顾琋恍惚了一瞬。
这一世,孟凭澜也如愿登基为帝,这中间经历了种种腥风血雨,比前一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离开后的次月,孟凭澜当众公布了青崖山山匪头子罗三即罗芮启的罪行,并将他枭首示众,和北仁王罗敏思彻底撕破了脸。
罗敏思痛失爱子,当即出兵汝阳,并和西戎王联手,挥师东进。这叛乱的时间比前一世足足提前了半年,虽然顾琋已经和家人示警,但时间仓促,大宁积重难返,再加上天子病危、人心涣散,一时之间被打得落花流水,两个月内连失十城。
最糟糕的是,被委托以监国重任的安王殿下为了趁机拔除孟凭澜这颗眼中钉,居然下旨撤去汝阳王的王位,并用汝阳全境向西戎和北仁王求和。
此事在朝廷上下引起轩然大波,就连原本是安王一派的顾南漳和顾非灏都难以接受,朝中文武大臣立刻分为两派,一派坚定要联手汝阳主战,先抵御了外敌再做打算;一派求和,希望用汝阳来换取大宁的太平。
安王没听顾南漳的劝谏,不仅暗中和西戎联络,还派人去暗杀了孟凭澜,至此,顾南漳彻底相信了顾琋的话,终于对安王失望。
而孟凭澜这里,腹背受敌,在经历了前半年的艰苦防御后,在榆州的牛头山附近和西戎、北仁进行了一次正面的遭遇战。这场遭遇战中,他运兵如神,大败西戎和北仁,并将西戎王斩于马下,自此之后,汝阳军士气大涨,玄麟军更是威名远扬,引得大宁的男丁纷纷来投,军队壮大了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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