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收回目光,对谢宝扇说道,“本王想着陛下年岁渐长,也该正式开蒙了,翰林院有几位大人的学问不错,可以挑选来给陛下授课。”
谢宝扇温柔一笑,说道,“还是殿下想得周到,想必殿下心里已有人选,不知是哪几位?”
给皇帝做老师,不光要讲学问,还要看出身,翰林院数得上的就那几位,果然,李善报了几个名字,和谢宝扇料想得差不多。
谁知,李善又说了一句,“除了以上这几位,另有一位赵业权。”
谢宝扇听了这个名字,瞅他一眼,不作声。
怀王喜爱用年轻人,他从云州带来的人,大多是和他一样的年轻人,独有赵业权,他是明德十五年的进士,考中进士的时候已经四十余岁,写得一手好文章,脑子灵活,却没有好家世,那妻弟也不成器,醉酒时侵害了一名良家女子,逼得人悬梁自尽,赵业权受他连累,仕途无望,索性辞官,远赴云州给怀王做了幕僚。
这样一个人,怀王在新皇登基的次日,就把他安放在翰林院,翰林院是个多么清贵的地方,六部的大臣们,有几个不是从翰林院走出来的?这些人岂会乐意,闹了几回,最终被怀王弹压下去。
不过,人是到了翰林院,赵业权却被翰林院的同僚们一同排挤,他倒心大,每日到了翰林院,看到同僚,客客气气的打招呼,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热脸贴人的冷屁股。
谢宝扇听了直发愁,她算是看出来了,摄政王这是要跟六部硬碰硬呢。
第124章 摄政王只在御花园停留……
摄政王只在御花园停留片刻, 就回到宣政殿,谢宝扇和李恪目送他走远,李恪轻轻舒了一口气, 谢宝扇握着他的手,问道,“皇上很害怕摄政王?”
李恪脸红了,嘴里嗫嚅几下,没有说话。
谢宝扇拉着他坐下,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你是天子,祭拜过天地祖宗, 只要你端方持正,又何需怕他?”
谢宝扇心怀坦荡, 她知道周围有李善的耳目,这句话很快就会传到李善耳中,可她丝毫不惧。
“不过, 皇上也要敬重摄政王, 君臣相辅相成,国家方能繁荣昌盛。”
李恪懵懵懂懂, 他问道,“如何才能做到端方持正?”
谢宝扇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再过不久,就会有师傅教导你如何做一个好君王,皇上要好好跟着师傅们学习。”
稍晚, 谢宝扇送李恪回乾明宫,乾明宫换了新主人,陈设略有不同,碍着规矩,谢宝扇原本不该多留,她走的时候,李恪牵着她的衣角,依依不舍的问道,“母后,朕何时才能再见到你?”
谢宝扇笑着说道,“只要你想,任何时候都能看到母后。”
李恪轻轻点头,谢宝扇替他正了正发冠,带着人回了宁寿宫。
李恪要入学启蒙的事情很快提上日程,六部尚书,兵部尚书韩冲居首,礼部尚书江海川,吏部尚书郭修之,户部尚书吴谦,刑部尚书王国邦,工部尚书李斐,这六人皆是来自大邺的名门望族,他们代表各自的家族,为了已方利益时常在朝堂上针缝相对,然而,他们今日却要联合,一起对抗摄政王李善。
帝师,何其要紧的职位,大邺历朝历代,哪位皇帝的老师不是出身优越?如今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一个赵业权,竟妄想做帝师?
此人寒门出身,妻弟作奸犯科,抱上摄政王的大腿,能进翰林院已是祖坟冒青烟,要是他这等身家不清白的人都能做帝师,他们这些人的老脸往哪里搁。
弹劾赵业权的折子像是雪花一样飞到御前,摄政王把折子一一看了,他挑了几本文笔辛辣的念给小皇帝听,小皇帝李恪听得糊里糊涂,问道,“皇叔,他们为何要骂赵卿?”
李恪渐渐摸索到和摄政王的相处之道,他虽说年幼,但是敏锐的意识到这位皇叔并不喜欢他,不过无关紧要,母后说了,他是君,皇叔是臣,就算他不喜欢,他还是需俯首称臣。
李善合上折子,扔到案前的筐里,那筐里堆满了弹劾赵业权的折子,几乎快要溢满。
“这不是在骂赵实权,这是在骂我这个摄政王呢?”
李恪眨了几下眼睛,越发不懂,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敢有人骂?
“为何?”小皇帝满怀疑问。
李恪实在太小了,他看不懂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派系和派系之间的倾轧,刀光剑影都藏在暗处,残酷的程度却比真实的战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善盯着李恪,小儿圆嘟嘟的脸颊白里透红,和她母亲一样,长着一双杏核眼,但是神情还是和先帝更相似,他不喜欢李恪,在他身上杂糅了太多关于先帝和谢宝扇的东西,让他每每见了,都会如鲠在喉。
“皇叔?”李恪轻轻喊道。
李善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他将另一堆弹劾赵业权的折子推到案角,问道,“皇上,一个能做实事的恶人,和一个甚么也不干的好人,这两个人来做你的臣子,你选谁呢?”
这个问题对于李恪有些难度,他想了一下,并未立即回答,谨慎的问道,“这个能做实事的恶人,做了哪些恶事?”
李善微微一笑,说道,“无恶不作,皇上能想得到的坏事,他大概都做过。”
李恪思索片刻,认真回道,“那朕就选这个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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