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给李善倒了一盏茶,又轻轻给他打着扇,接着说道,“就比如仪太嫔,她兄弟赵鲁清刚在朝堂上弹劾了殿下,你叫她见到我又能说些甚么呢。”
李善倒也不是认真在生气,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罢了,只是仍然不悦的说道,“你就是心太软。”
谢宝扇抿唇一笑,她扭头见太监们手里似乎捧着东西,便道,“又得了甚么好东西呢?”
那李善抬了一下下巴,刘吉指挥着太监们把匣子捧到谢宝扇面前,宫女们打开匣子一看,皆是一些奇珍异宝,其中有一顶冠子,由二十八个金环围绕而成,金环里镶嵌着指头大小的珍珠,粒粒饱满圆润,正中央是一颗硕大的绿宝石,极为璀璨夺目。
谢宝扇细细看过,问道,“这瞧着不像是咱们大邺朝的东西。”
李善倚在靠枕上,说道,“底下人孝敬的,说是这东西是海盗从佛朗机商船那里劫来的,他们又从海盗手里换来的,据说这顶冠子,原是要送给他们佛朗机王后的贺礼。”
谢宝扇惊讶的看着李善,倒不是因这冠子是佛朗机王后的贺礼,而是他竟和海盗还有来往?
“听闻海盗穷凶极恶,皆是亡命之徒,殿下的人与他们打交道,万万要当心才是。”
李善伸了一个懒腰,他从谢宝扇手里接过团扇摇了几下,说道,“利益往来罢了,待到广州的港口打开,这些海盗要么为朝廷所用,要么往西迁徙,横竖大邺朝的近海,是容不得他们胡作非为的。”
从去年开始,李善就已经联合宁波陈家陆续派了商船出海,从前没有朝廷的许可,几乎全是私自出海,一切风险自行承担,如今有了摄政王这个靠山,宁波陈家委实出了一把风头。
前不久,李善给了谢宝扇几本账薄,谢宝扇看过之后,不禁十分惊讶,她早已耳闻海外贸易利润丰厚,不想这获利竟万万超出她的预想,可是这买卖也并非一本万利,海上的险恶非常人能想象,且不论狂风浪潮,单是海上交错的各方势力,若是没有强大有力的支撑,多半会无声无息的湮没在那一望无际的海浪里。
太监们将送来的珍宝给谢宝扇一一过目,银环便领着下去登记造册,只留谢宝扇和李善说话,李善给她扇着风,说道,“等再过一两年,你那些赌坊的生意能收就收,没得为了几个钱背了一身的骂名,不值当。”
谢宝扇促狭的说道,“殿下如今是财大气粗,瞧不上我赚得那三瓜两枣。”
这两年,李善成立火器局,又要兴修港口,还要打造远洋舰队,处处都要使银子,慢说国库本就空虚,便是有银子,户部尚书吴谦也不会轻易拨钱,建水师和修港口倒罢,好歹是利国利民,打造远洋舰队,吴谦却是万万不肯拿银子出来,因此这几年谢宝扇赚得银两,几乎都拿出来补贴了李善。
李善何尝不知道她的好意,他道,“这些背后捣鬼的人我都一清二楚,眼下我腾不出手,待我闲下来,非得好好整治他们一番。”
谢宝扇叹了一口气,当日她在京城开起赌坊的买卖,虽说赚了大钱,却也招来不少骂名,那些被她瓜分了利益的豪门世族,大约没有一个不暗地里怨恨她的,前些日子她和李善的流言蜚语,也少不了这些人在背后架桥拨火。
“殿下说得很是,原也不是长久的买卖,况且这生意虽说来钱快,到底有损阴鸷,我见殿下和陈家的船队也开始赚钱了,这一两年我就慢慢抽身吧。”
李善微微颔首,两人说了一两句闲话,又说起即将而来的千秋节,各国使团已经陆续抵京,长安城焕然一新,只为庆贺李恪的诞辰。
谢宝扇笑道,“刚回京户部的吴大人就给我上了折子,一来问候我安康,二来询问今年皇上的千秋节如何料理?”
李善冷冷一笑,说道,“这个吴谦,当真是厚颜无耻,给皇上过千秋节,历来都有旧例,他问你做甚么?无非就是想要你出银子。”
前年千秋节,谢宝扇贴补了一回银子,自此每逢千秋节前,户部尚书吴谦就要来找谢宝扇商量,名义上说是要请皇太后定夺,实则是变着法儿的想让谢宝扇出钱。
“他在户部当家,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瓣儿花,国库空虚,他这个户部尚书又能有甚么法子呢,。”
“那也不该打你的主意。”李善横了谢宝扇一眼,哼道,“还不是因为你心肠太软,他们打量你好欺负,这才想着法儿从你手里弄银子。”
谢宝扇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善见她不言不语,也就没有再多言,只问,“这些日子你觉得身子可好些了?”
谢宝扇点着头,她回道,“齐硕开的方子不错,我连着用了这一个多月,再不像从前那样气喘。”
听了她这话,李善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笑意,他说,“齐硕还不错,回头要重赏他。”
谢宝扇点头称是,李善便拉过她的手,轻轻摩挲着,“过了千秋节,你仍旧去听政吧。”
谢宝扇诧异的说道,“殿下这是又要出京。”
李善颔首,他沉吟片刻,说道,“这两年我一直在着人暗查杨氏生前留下的那些钉子,原本已有些眉目,今年入夏前又断了线索,这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我始终放不下心,索性寻个由头出京,看看那幕后的人会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